2016.9.10

      睁眼刷微信，小学班主任推了她工作20年的电子相册，里头有不少我们那届的照片，模模糊糊的质感，一直在吐糟光阴荏苒。恩，教师节，留个言吧。还是不要吧。我已经是个沉了的人，突然冒个泡，显得之前的不闻不问太不真诚。她倒是一直漂亮，这个漂亮不像隔壁班主任的艳丽，也不是教音乐后来变成舞蹈老师的那般清纯，是有别于南方人的大方，对，有一种精神气儿，把你压倒，让你无力回击。反观老师身边的我，拘谨没有生气，但也有一种让人多停留两秒的气质，对，只有两秒，不能再多了。气质，姑且叫做“乖”吧。

      我们好像是她第一届学生，只是好像而已。根据这个相册的制作顺序，我的这种印象十有八九是准确的。但，20年，是个整数，所以有特别的意义。意义，就像60岁的生日要比59的隆重。20年，总觉得，对了，我28，减去20，正好8岁，8岁是上学的年龄。所以说，20年前是我们相遇的那年。我们是F班，在那个从小教娃娃学外语还能牛逼的年代，从一年级到小学毕业，一直都是。同样一直都是的，是我们漂亮的班主任，姜老师。

      很久很久以后，F班零星的几个点缀着餐桌，多的话就跟来的人一样，稀稀拉拉。好不容易抛出去的话被滞在半空中，听到连续流畅跳动的心脏突然跳空一拍，嘴里好像吃了夹生饭。席间有人说我们是发小。发小，我的理解是要经理过同穿一条裤子的艰难岁月的，不一定艰难，说的是感情，你懂的。我们的感情是从怎样刷牙洗脸，如何穿衣叠被开始的，甚至有连牙杯柄摆放的角度都一直的时光。这样的感情不输穿同一裤衩，所以，发小我是当之无愧了。而且，我们的感情有可能，也许……（越想越激动，想到有这么多发小，青梅竹马）打住，就现在我孤苦伶仃一人游荡在这个城市的状况，现实狠狠地给了你一巴掌，然后把“可能”“也许”铸成铁块，石沉大海。

      当我刚大学毕业，生活就上演了狗血剧的高潮。在我祈祷日子不过是换了一件大红袄，它仍旧是日子，又敌不过自己的心理暗示，大门紧锁的时候，也想起过F班，那帮一起长大的人，不能保障各个善良，起码本质不坏。所以，黑暗的天上总有眨巴眨巴的星星。想到这里，舒了一口气。

      不光是教师节，今天也是妹妹大一报到的日子。白色圆领T，上面有各种色的图案，也许是气球，也许是拼图，机洗过几次，颜色不扎眼。男朋友款牛仔裤，卷个裤脚，深蓝底白叶子的帆布鞋。简单还算大方。她背着红书包，爸爸提着红箱子。她就这样挂着笑脸，一回过身来，一摆手，然后高兴的走了。我停在楼梯口，什么也没有说，觉得今天她特别的年轻。虽然20岁本来就不老，就是觉得，哦，有可能是要离开家了，背着重重的书包还是觉得轻松。

       那个坐在宝蓝色小轿车里的记忆慢慢浮了上来（至于副驾驶还是后座记不清了），只记得跟着车子在高速上移动，黑压压的天裹夹着强大的气压，雨像石头一样砸下来。躲在车里的我想钻到椅子底下去。开车的不是爸爸，是舅妈。真是奇怪，明明画面里没有任何人的脸，怎么就一口咬定是送舅妈和我呢，而且是去往我大一开学的路上。刚才还记得自己做哪了，现在又很确定是在副驾驶，而且下高速的时候，瓢泼大雨已经停了。史铁生说过，回忆是第三者的角度，以前很以为然。可是，我觉得我还是那个自己，眼前只有乌云压顶，连回忆都不能让我跳出生活。至于为什么不是爸爸而是舅妈送的我，到现在也说不清。我猜，那时候爸爸的麻烦就开始发酵了，而舅妈后来也成了我想回避的人。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