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加引号的"他" :这个"他"为作者本人,应与不带引号的他区别来读,"他"在书外,他在书中)
"他"怀揣着对生活的一线希望埋首于一本世界名著构筑的世界里。
午后和暖的阳光从6楼窗户外倾洒下来,正扫在他的脖颈上,"他"开心起来,每一根汗毛都被照拂得如此熨帖,以致呈现出一副懒拖拖的死驴样,却还觉得自己很阳光。
与此同时,"他"也觉出贫穷和卑微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一个近似病态的躯体。"他"咳了几声,一刻钟前,止咳糖浆的气味、罗汉果薄荷糖的甜味正在味蕾中酝酿、翻滚,现在更浓了。
在那病恹恹的生命一旁,靠近一字橱柜的边缘安坐着一把小小的工业泥浆塑成的茶壶。"他"将那把赭色的壶推到一旁玻璃盖碗上,一股恶心袭来,混着前一刻廉价香烟的苦味儿。
此刻,"他"的思绪翻飞着,当望到经壶嘴流出的茶水活似一条长长的蛞蝓滑出时,"他"不由得耸耸肩,即便这样,还是忍住喝了一小口,继续把注意力转到书本上。
看"他"的样子,像是在如饥似渴又怕吃不到什么宝贵食粮的忧虑下咬啮着字句的。
当"他"读到呼啸山庄的老仆人约瑟夫,那个要说像《指环王》里的咕噜都太抬举他的家伙时,恶心感再一次袭倒"他":反流性食管炎这老病症不合适宜地出现,仿佛又挺随"他"心意似的借着这个当儿将被绑缚许久的憎厌猛然释放。化成的自然是一次干呕,一次强有力的震颤。紧随着三声简直要刺破肺叶的剧烈咳嗽,酸水泵上喉头,很快退了去,逼得两眼雾蒙蒙的。这本是生理现象,但"他"还是觉得万不该在这时流泪。
"他"在想自己或许太投入了,可是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歹毒的仆人?在主人弥留之际还不忘大放厥词、进那些可笑无比的谗言,用《圣经》和他口中上帝的片言只语挑拨一个凄苦的人好让他与子女划清界限。在老恩萧死后,呼啸山庄新主人(老恩萧之子)辛德雷.恩萧又痛失爱妻变得愈发萎靡和无理时,不去劝慰、扶持,却向以前的女仆(搬去画眉田庄的艾伦)讲新主人的坏话。语句中满是讥诮,倒是把自己撇得跟一个外人无异。可那还不算,他一直都是以咒骂别人和抬高自己为一大快事的。
"他"读到这里着实气不过,如同女仆艾伦仇恨老毒舌约瑟夫一样,"他"开始将一枚圆滚滚的核桃放在夹子上,想象着那就是约瑟夫的身体,然后用力挤碎。核桃咔的一声如预料般炸裂,"他"慢悠悠地挑出分心木看着零落一地的碎壳,由此想到呼啸山庄那所谓的家。
随后"他"又看到那个当时更应受到上帝怜悯的让艾伦又气又爱的希刺克里夫(呼啸山庄主人老恩萧的养子)。那个孤儿,那个被老恩萧领来的可怜的黑皮肤小子。他到底是被养父惯坏了,以致受到辛德雷的欺侮。画眉田庄主人老林惇之子埃德加也嘲弄他的身份,连呼啸山庄的老仆人约瑟夫都百般揶揄他。幸而,他还有一个可以深爱的人能时不时不温不热地用同等的爱来体恤这份悲苦,她就是那个人,凯瑟琳.恩萧,(老恩萧的女儿),一个绝美的人。
但当这个他深爱的女子背弃了誓言与埃德加成婚之时,他的忍耐已到头了。一个灵魂受尽众人的讥嘲和冷遇,跟着一切都远离他,包括唯一可以让他活下去的爱情。他像个游客,毫无依附,没有归属,他的无声忍耐慢慢积存起来,竟让他变成了极度圆滑又腹黑的人,这点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长大成人的某天,他开始蓄谋已久的报复。行事简直比厉鬼还歹毒,就连小人也要惧让他三分。若是在肉体里拨弄翻找,还有一点人性可寻,也是微乎甚微,难于察觉的。他绝非需要怜悯,就算最善良的艾伦到最后也对他放弃了。
当然,希刺克利夫的名单里不只辛德雷一人,他要把辛德雷.恩萧的儿子哈里顿.恩萧变成他童年的影子,这还不够,他要让整个世界都感受到他以往受过的凄苦。他还巴望着跟凯瑟琳.恩萧在一起。在埃德加不在田庄的时候,他与凯瑟琳.恩萧发疯般地拥吻。
"他"就读到这儿,抬起头,叹口气。拿手机前又啜了一口快要过期的龙井,开始敲字。"他"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个咕噜好到哪里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心灵,如若那深居其内的善良变成贯穿全身的血液,"他"会不会像一个健全的人一样活下来?那些血液是温是凉?那些犬牙交错的思想中有多少罪恶可以自行救赎?"他"又想到"他"活到现在与之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那些血肉至亲,亲朋好友,那些萍水相逢或只消阖眼就错过一生的人,"他"伤害了"他们"多少?
"他"觉得这一番莫名的困恼,不可言状,深入骨髓。"他"说不清自己像什么样子,甚至觉得这是一番神经质的宣泄,"他"要宣泄什么?命运的不公?人情的冷暖?还是世态炎凉。不!这些都不是,应该归罪于自己,而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在卖弄从书本中学到的词汇,为毫无价值的虚荣心,也为残破又迷茫的梦途。
"他"合上书。想到压迫、形式主义、阶级矛盾、贫富差距、价值理念、自由与相对自由、谎言与真实,以及要命的人性。但这些"他"无力谈起。
最后,"他"只是同自己诉衷曲,"他"被生活所迫,惴惴不安。虽然"他"有一颗艾伦那样的善心,却有点希刺克利夫的报复心理;有点约瑟夫的口舌,却有点辛德雷的萎靡;有点埃德加的软弱,也有点哈里顿的怠情;但"他"读到最后,热望像凯瑟琳恩萧的女儿凯蒂那样活泼。"他"像个怪物,于是内心发出这样一个声音:咕噜
"他"张大嘴:咕噜。
(写于两天后的文字:再次合上书,已看完了它。人性回归是本书感人至深之处。不说那个坏蛋希刺克利夫的结局了,看过书或电影的自然知道。个人认为,杨苡翻译得最好,语句最优美,也最贴合原著。呼啸这个词是杨苡定的,她是个伟大的翻译家。)
(番外:维多利亚.希斯洛普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她的作品《岛》力压《追风筝的人》、《达芬奇.密码》、《哈利.波特6》荣膺 2006 年度英国畅销书第一名。其他著有《线》《回归》《日出酒店》《小镇的甜品屋》,本本是经典 ),她说《呼啸山庄》一书给予她写作上很大的启发,我才有缘发现这本好书。还有个印象就是电视剧《麻雀》张若昀拿过这本书?用它来对摩斯密码。有没有印象?)
还有就是艾莉丝.门罗的《逃离》这本书
就我所知(在我小小的视野之内),心理描写推荐这三位女作家:
维多利亚.希斯洛普
艾米莉.勃朗特
艾丽丝.门罗
如果不买本艾丽丝.门罗的《逃离》,那对写作和感悟生活来说都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没读过它,兴许对女性心理和人物情感细节的处理多少会显得粗枝大叶。
许多作者一味地拽词,却忽略了接地气。好好说话,说人话,第一时间让人能看懂又觉得意味深长,这才见功底。
艾丽丝.门罗语句里的乡土气让人觉得就是在跟村里的某个亲戚说故事。语言流畅、生动又富于内涵。她能把人情世故细数得如头发丝儿一样,也能把笑话说得跟真理一样,而真理有些藏着掩着,也不对人物多加评论,就像一个朋友带着你去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供读者与之共鸣的空间。
读她的书,仿佛甜暖的轻风涉过涓流吹拂而来,你在农场的草地上遥望旷野,人来人往,不时的,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同你打招呼,邀你去家中小坐,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却又暗藏玄机。
回到本文。艾米莉.勃朗特"非凡的心理描写使《呼啸山庄》一书成为世界十大名著(2002纽约时报-定)的最大原因。她一生有不少诗歌,却只留下这本惊世之作,33岁香消玉殒的她,令无数读者痛惜不已,愿她在天堂幸福、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