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偶遇时隔千年的雨

年前浏览京东时，不期然地遇到中信出版社唐诗宋词版日历书。年初，心中一动，与自己约定隔天背诵一首诗词。今天，打开日历，恰巧相遇的是蒋捷的《虞美人 听雨》，而此时窗外雨正点滴地下着。一切都是在不期然间发生!

清晨读诗时，雨下得正急，雨滴打在门前黄皮树、桂花树和菠萝蜜树的树冠上，发出沙沙声，像极了蚕食桑叶的声音。因又没有风，所以安谧如同催眠室一般。恍惚间一抬头，一副清晰的画面就在屋外房前：一道清瘦的身影蜷坐在一座小庙门前，他身着灰白旧净长袍，头戴斗笠；看不见他微仰望雨的脸庞，只能看到下颚稀疏的山羊胡。雨点串成着线如同流苏灯光从眼前划过，而他目不转睛。我不知历史上的蒋捷是不是长得同眼前一般，但我看到的确实是这幅情形。甚至，我都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淡淡的悲苦的思绪。

我是个神经大条感觉迟钝而不擅于煽情的拙人。看煽情的电视剧从来没有掉过眼泪，更遑论同景同情在一篇古诗词里了。很多诗词鉴赏的作品评说一篇古诗词意境如何之美妙感人，如何之深远空灵，我却从未有真切地体验过，至多就是觉得语句华美。老师说，只有真正的共鸣与共情，才能体会到作品的灵魂，才能拨动你的心弦，打开你的心扉。这首词，的确是勾动了我的情思，打动我了，就如同很多歌迷听歌的时候，听着听着就哭了。

《虞美人 听雨》是一首小令，用听雨观雨串起少年、中年和老年三个时期的心境。少年不知忧愁，听雨歌楼之上，红烛昏罗帐；中年时，颠沛流离，听雨客舟中，帷帘外落单的孤雁在阴云低沉的江面上盘旋鸣叫；鬓已白点的老年之时，听雨在僧庐下，感叹悲欢离合，听着阶前雨声点滴到天亮。特别是词中的“一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忧伤和无奈感。

词之悲曲，与作者的经历是分不开的。只有历经忧愁和饱尝苦难之人，才会写出如此凄清的作品。作者蒋捷，字胜欲，号竹山，是宋、元间词人。从其字、号，便能看出他的性情与气节。但恰巧生不逢时，适时宋忘，蒋捷隐居不仕，飘零江湖，一致一腔忧愁化为词。后人是这样评价其作品风格的：

蒋捷的词大多情调凄清。他没有正面地直接反映时代的巨变,而是采用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女冠子〕）的方式，于落寞愁苦中寄寓感伤故国的一片深情。如飞莺纵有风吹转，奈旧家苑已成秋（〔高阳台〕）,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贺新郎〕），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梅花引〕）等，都包含着山河易色、无处容身的悲哀。

回想自己走过的路，虽境遇不一，但波折似同。回忆起自己听雨的几个时段。

小时候，下大雨是最幸福的。可以不上学，待在家里，躺在暖暖的火炕上睡觉。乡村的雨天格外动人，雨滴落在瓦面上，滴答成乐，睡得特别香甜。一觉醒来，雨还在下，于是继续睡。没有丝毫心事的无忧无虑真好。

初中的时候，很讨厌下雨。因为是走读，雨天的土路泥泞得很，往往走不了多远，泥巴便把单车轮塞住，这时就要停下来，路边捡块树枝，把泥巴一点点抠出来，一路下来，雨水早已浸透全身。

还记得高中时，恰逢98年特大暴雨。那时是暑假，在一家玻璃厂打工。当天下午暴雨骤下，厂子里的磨具和空玻璃瓶被齐腰深的水，冲的到处都是。厂里通知提前下班。骑车走在柏油路上，流水冲的车把都扶不稳，一道道闪电在低空盘旋，一个个炸雷在头顶响着，心里直想，日子真特么的不容易。

工作后，离家千里，一个人飘零于各个城市。只有几个知己朋友，没有家人亲戚，也没有家的温馨灯光。旦逢下雨，心里总是越发孤单思乡。现在回想，特像“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燕叫西风”，而且还多了老年时“一任”的无奈。

沉浸在这时隔千年的词，时隔千年的雨中，往事思绪，惆怅纠缠。然而，纵旧事如水不可拾掇，但前者仍可期盼。喝一口热茶，相信明天一定会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