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我去教室上课,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小巷对面的那只鹅正在跟一只马蜂吵架呢!
马蜂讥笑鹅说:“没出息的家伙,整天站在这穷街陋巷的屋顶上,不经世面。”
鹅并不急恼,而是慢条斯理地回应道:“你这种东西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生活,人类怎么描述你们,说什么?狂蜂浪蝶!浪蝶狂蜂!”
马蜂气得发抖,一顿狂舞,飞了过来,吓得我一动没敢动。
它落到了教室的门上。
此时,卷帘门正在徐徐地向上卷去。
傻家伙,你落的也太不是地方了。息怒,息怒呀!你要不赶紧走开,一会儿你就得给卷成肉饼了!
我心里想着,可不敢去赶它,万一它把怒气发泄到我身上,我可倒大霉了。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它趴在门上,身子一起一伏的。
这时候,我们身边路过一个收破烂的,她突然亮起嗓门吆喝起来,“&……%¥#@——”那吆喝声实在不是汉字所能形容的,它太有特色了,太独一无二了,你一听,就知道是收破烂的来了。
我有时候琢磨那吆喝声,觉得那一定也是有祖传秘方的,那舌头怎么卷,声音怎么在口腔和鼻腔的合作下挤出来,跟学外语一样,没几年苦练的功夫,怎么喊得出来那种动静?
这必定是从小耳濡目染,从长辈那里学来的正宗腔调。可见,即便是卖破烂,也是需要学习的。学了这吆喝声,立身处世也就有了资格。
这突然而来的奇特的喊声并没有惊走马蜂先生。它依然沉浸在刚才吵架引起的愤怒情绪中。
门呢,则继续向上卷着,已经卷到一半了。再不飞走……你的小命……咳,咳,其实呢,我也并不是特别在乎你的命,我担心的是……我的门别被你弄脏了。你的尸体又不能卖给收破烂的。
“好大一个马蜂!”
卖破烂的改用普通话跟我说。我点点头,笑一下,没说话。万一马蜂听到我的声音,朝我冲过来呢?要知道,正在气头上的家伙们都是没有理智的。卖破烂的骑着三轮车美滋滋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又喊起了那祖传的吆喝声:“&……%¥#@——”
马蜂无动于衷。
卷帘门还有那么十公分就卷到头了,这笨马蜂,必死无疑了!想到它的身体被碾成泥,黏糊糊地粘在我的门上,我就感到有点恶心。
但这时候,它飞了起来。
好了,它知道危险。
可它又落了下来,距离原地没有几毫米。
这笨蛋!
大祸临头了,却一点都没有预感!不是说动物对危险都很有预见吗?看来也未见得是真的。或者说,对于气昏了头的生物来说,危险根本不算什么。
我等待着看那一幕悲剧。如果这是一个人类的悲剧,我肯定早已经转身逃走了,可这是一个那么微不足道的小昆虫的死亡,看一看,也并不会那么触目惊心;不仅不触目惊心,而且还颇有一点点刺激的感觉。
我只顾盯着它那黑色的瘦长的身体,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啊!怎么回事?!
原来是门卷到头了,就停在马蜂面前!马蜂依然一动不动,简直可以用“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来形容它。太令人佩服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马蜂飞了起来。也许,它也惊醒了?刚才它是不是气得已经不要性命了,是不是在想,给一只没出息的鹅那样羞辱,死了算了?
它现在想开了?此刻,它张开两个透明的翅膀,姿态潇洒地飞到了小巷对面,在鹅周围绕了一圈,就飞向了远方。
它发出很大的嗡嗡声,似乎是故意向鹅示威似的。不过那鹅如今静静地趴在房顶上,它似乎根本不在意马蜂飞到哪里。
“爱去哪儿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它可能这么想。“别来打扰我的日子。”它可能还会这么想。“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请彼此放尊重些。”也许它还这么想过。
马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样想着,夜幕降临了,街灯亮了起来。我走进教室,等待学生来上作文课。
【作者:佘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