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季节什么日子路过将军故乡东大的衣冠冢,总是能看到他墓前不知是谁敬献的花环。
将军的墓在终南山北麓,沣水在他的身旁静静流过;这是他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也是曾经浇过他家稻田的亲水。
终南山如蓄了麦秸的枕,柔绵绵的,能让将军的梦中有故园;沣水似秦腔舞台上的板胡,如泣如诉地唱着秦人的慷慨悲歌,还有这一抔热的土裹定了一个在倭寇面前挺立不屈的英魂。
将军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和他祖祖辈辈为邻为亲的故人们在一起了。
将军的墓太小了,正墓不足五十个平方,连同他的记事碑和停车在内二亩地的样子,这与他抗日御敌八年的身份极不匹配,而且我知道这是讨了巧才争来的。
其实,也无所谓大小,故园的每一寸地土都能让您睡得安稳。
最早知道将军的名子是孩提时去他的村子的场院里看电影《红日》,同村的长我几岁的一位哥在银幕下附在我耳边轻声地说:“看,这个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个村子的……”
我当时没觉出这个“敌人”有多坏,还曾想要是这个敌人成了“咱人”有多好;我还四下里望望,看有没有他的家里人也在场院银幕下,尽管我不认识他家任何一个人。那时的所有电影大多只有两种人――敌人和咱人。简单,简单地如一瓢清水。
为将军写书的人太多,多得如秦川牛身上的毛;他们开篇千篇一律的第一句大都是,“张灵甫,字钟麟,陕西长安东大村人……”
将军曾是东大地区人的招牌;现在也是,将来还会是。
东大人去外面介绍自己,大都先说是东大人,后面再跟一句“张灵甫知道不,抗日的那个,我乡党”。说完,腰板一挺;事大都好办了几分。
从来没有哪个一个抗日将军,象他一样,生前演义过那么多的故事;悱恻缠绵的爱恨情仇,可歌可泣的报国丹心,扑朔迷离的终前一刻。
从来没有哪一个抗日将军,象他一样,生前闻,死后事,能被那么多爱他恨他的人万千遍地解读,至今争论不息,津津乐道。
从来没有哪一个抗日将军,象他一样,写他的书若汗牛充栋,浩瀚如海。
那么,他当得起他墓前的任何一朵花。
无关结局,将军的前半生是被这个国家和民族认可的;他墓前的第一朵花,来自他的最后一刻的对手――胸襟比天的中国共产党。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的国家盛典上,他的遗孀接到了以国家名义给于他的彪炳勋章。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这是真文人鲁迅的的胸怀;不似一些假文人的狭隘民粹。让那些在将军墓前嘀嘀咕咕拿着小本子的所谓爱国人士去一边乘凉吧。
那么,他当得起他墓前的任何一朵花。
作为将军故乡人的――东大,理所应当,当之无愧为将军献上第二朵――一抔热土。
最佩服东大村那个提议为将军留下一坯故乡土的人,这样才使得将军的魂能归于故里;东大人也是应该有这样的胸襟的,无论怎样的儿子都会被故园接纳,况乎是血洒御敌疆场的一个军人的魂魄。
自从有了这一抔土在,将军墓前的花就不断了。
看,在落日下,一对恋人把彼此的心交给了对方,共同把他们的爱情之花献在将军的墓前。将军有不朽的爱的故事,他们的爱情也将绵绵久久。
朝辉中,是一位游客吧,在将年的村口的花店里,选了一束花来,说,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末了,再洒下一杯西凤老酒。
也有白发的老人来祭将军,大都不说话,一杯酒,一束花,一个回眸,再绝尘而去。
这是一束乡间道边开在秋野下的黄菊,有金子般的花朵和清气的枝蔓。秋风中传来一曲银铃儿一般的古老童谣。
这是一穗稻子,饱满的颗粒沉甸甸的,算是报告将军丰收的信息。秋光中一位扛锄的人走过。
最多的花,是那些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学子献的;将军也曾经是莘莘学子;一捧历史唯物主义的客观的花于将军最具历史意义。
……,……
东大的雨说,我也是花,我为将军洗去征尘。
东大的雪说,我本是花,我为将军御一冬寒。
东大的我说,把我的小文也化成一朵花吧,祭忠魂长存,奠东大的不死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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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张灵甫(1903年8月20日—1947年5月16日),又名宗灵,字灵甫,又字钟麟,汉族,陕西省长安县人(现西安市长安区)。生于长安县东大乡东大村。[1]国民革命军高级将领,中将军衔。抗日名将。
1947年5月16日于孟良崮战役中战死,时年44岁。
时在二0一七年十月十八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