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讯 | 维多利亚时代文坛名家与不为人知的放浪形骸之士

到1800年,伦敦已经成为世界大都市,居民人口接近100万。一个世纪后,670万人口拥挤在这片笼罩着烟雾,时常都有危险的地狱里。但见小巷错综复杂,院落阴暗,出租房拥挤不堪,宫殿被煤烟熏黑,工厂冒着浓烟,码头上熙熙攘攘。幸好公园还是郁郁葱葱,照料得不错。伦敦这座城市变得日益繁忙,规模越来越大,胜过世界上任何地方。伦敦文坛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各位文学大家就行走在一条条肮脏却又迷人的伦敦街道上。

其中出类拔萃的一位便是查尔斯·狄更斯。无论白天黑夜,他常常外出散步,一走就是好多英里,寻找创作灵感;有时要对抗失眠,有时由他的宠物渡鸦“格里普”陪伴在身边。1857年的一个夜晚,他从位于布鲁姆斯伯里区的塔维斯托克寓所一直走到位于肯特郡的住宅,借着煤气灯光和月光走完了这中间30英里路程。大约在这个时期,狄更斯经常在夜晚外出散步,甚至为此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夜行记》畅谈感受。狄更斯在文章中详细描写了夜色中伦敦的景观和气味,从“最后一批吵闹的醉汉在酒馆关门时被撵到大街上”写到“卖水果的小商小贩大清早挤在考文特花园里一起喝咖啡”。他还描写了一些晚归的馅饼土豆商贩和几十位其他人物。这些人同他一样,也都要“在夜色中穿行”,同时“荒凉的月亮与乌云有如凌乱床铺上的邪念一样焦躁不安,伦敦的巨大阴影令人压抑地笼罩在泰晤士河上”。

狄更斯唯一不想去散步的地方就是老亨格福德浮动平台。1824年12岁的狄更斯在这附近一家华伦黑鞋油工厂当过童工,生活非常艰苦。他当年每周苦干6天,每天10小时(每周工钱只有6先令),牌子就贴在鞋油罐上。工作环境“肮脏破败”,旁边就是臭气熏天的泰晤士河。那段时间是狄更斯一生中最为凄惨的阶段。他的父母因为欠债曾被关进马歇尔西监狱,全家的生活一时陷入极度贫困。后来他写道,他常感到“完全被人看不起,生活无望”,因自己地位卑微,心中自惭形秽。“我从来没有勇气回到过去给别人当牛做马的地方”,他曾对一位朋友这样吐露心声。他很少提起这段往事。不过当年的血汗童工经历在他创作的大部分小说中打下了烙印。马歇尔西监狱再现于长篇小说《小杜丽》(Little Dorrit)中,同名女主人的父亲因欠债也被关进那座监狱。小杜丽的童年大部分时间在监狱中度过。那家鞋油工厂也出现在长篇小说《大卫·科波菲尔》中,变成了大卫继父摩德斯通和格林比合伙经营的公司仓库,一个肮脏可怕,“简直成了老鼠窝”的地方。少年大卫在那里要干的活儿就是往酒瓶上贴标签。

大卫·科波菲尔和狄更斯有着相似的童年生活经历,包括在伦敦市外出生。1812年狄更斯出生在朴次茅斯,后来在3岁那年随家人搬到了伦敦。他小时候在肯特郡的查萨姆生活过一段时间,最终在1870年逝世于肯特郡的罗切斯特。狄更斯的小说杰作《荒凉山庄》开篇第一句只有一个词—伦敦。对于狄更斯而言,伦敦自始至终就意味着一切。

与普遍的看法相反,狄更斯第一部大受欢迎的作品并不是《匹克威克外传》(The Pickwick Papers)。狄更斯当年逃离鞋油厂后,在卡姆登镇惠灵顿寄宿学校读了几年书,在格雷律师学院一个律师事务所里当过一年职员,后来又成为一名记者。1836年他将自己的新闻报道作品结集出版,取名《博兹札记》,内容大多是他发表在《纪事晨报》上的一系列大受读者欢迎的文章。他在出版的这本第一部作品中宣称:“伦敦街道上引人深思的事情真是无穷无尽!”

狄更斯在以后的生活中一直抱有上述看法。他将伦敦称为自己的“神灯”,一旦远离伦敦就难以进行创作。他经常采用的创作方式是,开始构思一个故事时首先要走出户外来到大街上,“寻找我想扩展发挥的一些场景画面”。例如在创作长篇小说《巴纳比·拉奇》(Barnaby Rudge)的时候,狄更斯来到伦敦市“最为破烂、凄惨的街道”上,以期寻找一些能给他带来创作灵感的场景,便于他以动人的笔触描写乞丐和极度贫困的生活状态,描写夜间行路令人兴奋的情景感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下去。狄更斯在英国首都度过了创作生涯的大部分时期,在作品中描写展现着伦敦的各色人物,伦敦的壮丽奢华,以及伦敦的恐怖和苦难。狄更斯处在文学创作的巅峰状态期间,伦敦居民平均寿命为27岁(工人阶级为22岁)。伦敦超过一半的葬礼是为不到10岁的儿童举行的,他们主要死于疾病和营养不良。伦敦市很大一部分六七岁的儿童都在整日干着苦工。空气污染严重(狄更斯很早就开始对此进行抵制),弥漫着从工厂和居民住宅里排出的烟气烟尘。生活条件不卫生,犯罪现象也非常普遍。狄更斯亲眼看见了这一切,并以其杰出的体察共鸣才能,让数百万读者从作品中间接体验到相同的生活境遇。

狄更斯还以实际行动帮助过他所描写的下层社会民众。正是他们才使得他名声大噪。1847年狄更斯在一个叫作牧羊人丛林的地方为无家可归的妇女建立了避难所,并亲自成功运作12年。当时大多数此类济贫院管理严厉,具有惩罚性质。但是狄更斯却要努力使乌拉尼亚妇女之家成为一个使人有宾至如归之感的栖身住所。狄更斯也曾不知疲倦地为了改善工作条件、卫生条件和儿童待遇而四处奔走。

不过狄更斯主要还是从事文学创作,把他在周围看到的一切都写进了内容极其丰富的长篇小说里。伦敦的各色人物在狄更斯作品的不同场景之中得到了再现。比如,有人认为比尔·赛克斯的原型是一位名叫威廉·赛克斯的人。此人曾在狄更斯小时候住过的诺福克街10号附近卖过牛脂和灯油。狄更斯不必远走去寻找米考伯的原型人物米考伯是《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人物。,因为在伦敦无论狄更斯住在哪里那个人都同他形影不离。他就是狄更斯的父亲。雾都孤儿中的反面人物费金的原型是一个伦敦当地人,名叫艾萨克·所罗门,绰号“犹太佬”。此人从衬裙巷附近的一家珠宝店里偷过珠宝,拿到别处销赃。《圣诞欢歌》中的吝啬鬼艾比尼泽·斯克鲁奇这个人物的创作灵感来自于一位吝啬得出奇的议员,名叫约翰·艾尔维斯——他更有名的一个绰号是“吝啬鬼艾尔维斯”。尽管他从叔叔那里继承了一大笔财产(相当于如今的1800万英镑),但是他并没有享受奢华生活。相反,只要日落天黑他就上床睡觉,为的是节省几个蜡烛。他的衣服一直穿到破烂为止。他舍不得自己花钱保养住房,任其失修破败。《雾都孤儿》中那位不主持公道的法官实际上是直接模仿了臭名昭著的腐败法官艾伦·斯图尔特·莱恩的人物形象。此人于1838年被解除法官职务。狄更斯曾特意说过要在“下一期《雾都孤儿》中”对他进行讽刺。狄更斯的另一位伦敦邻居简·西摩·希尔发现《大卫·科波菲尔》中莫奇尔小姐的人物原型就是她本人,扬言要起诉狄更斯。后来狄更斯在小说中让莫奇尔这个人物适时地表现出一些见义勇为的英雄行为,这才平息了她心中的怒火。

虽然各色人物非常重要,但狄更斯说过伦敦本身却是最重要、最有影响的描写对象。几乎所有的伦敦区域和地段全部再现于狄更斯的长篇小说中。穿过考文特花园,就会来到大卫·科波菲尔为朵拉购买鲜花的花卉市场前,还可以看到他观赏《裘力斯·凯撒》(Julius Caesar)的剧院。漫步走向霍尔本,你会看到林肯法学院园区58号,这是狄更斯的朋友(未来的传记作者)约翰·福斯特的住宅,是《荒凉山庄》中图尔金顿先生住宅的原型建筑。往北再走一小段路,就来到了克勒肯维尔和藏红花山街区。在狄更斯时代,那里被称为“肮脏地段,是逃避者和窃贼的家园”,也是《雾都孤儿》中的老贼费金的贼窝所在地。而克勒肯维尔-格林则是《雾都孤儿》男童主角奥利弗可笑行窃的故事发生地原型。不远处,滴血的心庭院则是《小杜丽》中杜伊斯与科伦纳姆公司的工厂所在地。同时你也接近了伦敦金融中心,接近了具有中世纪色彩的城区。《圣诞欢歌》中的吝啬鬼斯克鲁奇在此设有数个办事处,与《董贝父子》中的保罗·董贝办事处(位于勒登霍尔街)、《马丁·朱述尔维特》(Martin Chuzzlewit)中的安东尼·朱述尔维特办事处、《我们共同的朋友》(Our Mutual Friend)中的万人迷弗莱吉贝的办事处相距不远。康希尔是《圣诞欢歌》中的鲍勃·克拉特吉特滑过冰面回家的地方。往东走,是贝斯纳尔格林区。《雾都孤儿》中那位可怜的南希小姐在这个地方被贼头费金和比尔·赛克斯找到后,死在贫民窟的一座房子里。往西走,是梅费尔上流住宅区和卡文迪什广场。《尼古拉斯·尼克尔贝》(Nicholas Nickleby)中的曼塔里尼夫人在此开了一家服装店。当《我们共同的朋友》中的万人迷弗莱吉贝不在伦敦市中心工作时,他便居住在阿尔巴尼那一带的单身公寓里。跨过泰晤士河便来到了南沃克区,那是小杜丽常去的地方。她在那里的殉道者圣乔治教堂接受洗礼并举行过婚礼,后来又像狄更斯的老爸一样住进了马歇尔西债务人监狱。狄更斯作品中的故事场景从那里往东可以延伸至格林尼治地段与特拉法尔加酒馆;那是狄更斯喜欢去的一家酒馆,在《我们共同的朋友》当中,是书中人物举行结婚喜宴的地方。再往西走,便来到了里士满和鳗鱼饼岛。《尼古拉斯·尼克尔贝》中的肯宁小姐在岛上出席过一次宴会。

先说一下乔治客栈(SE1 博罗大街77号)。这是伦敦最后一家带有走廊的客栈,狄更斯曾在那里饮酒。他在《小杜丽》中也提到了这家客栈。他本人的人寿保险单就挂在客栈墙上。

用15分钟的时间跨过伦敦桥,前往莱顿霍尔市场。在城堡庭院3号,可以找到乔治秃鹰酒馆,这是匹克威克和朋友们在伦敦的活动基地。《匹克威克外传》一共提及这家酒馆达25次。匹克威克特别喜欢这家酒馆出售的波尔图葡萄酒。

沿齐普赛街走25分钟,就来到了老柴郡奶酪酒馆。狄更斯年轻时在舰队街做记者期间,就是在这家酒馆里初次尝试饮酒的。据说他喜欢坐在一楼壁炉右侧的那张桌子旁边饮酒,正对着酒吧。

接着穿过鞋巷,前往藏红花山和大红酒桶酒馆,这是狄更斯当年经常光临的另一处酒馆,也很有可能是《雾都孤儿》中那个三瘸子酒馆的原型。费根就住在附近。

然后前往霍尔本地段的约克管区酒馆,这里曾经是格雷会馆的咖啡屋,大卫·科波菲尔在这里停下来打听他的朋友汤米·特拉德尔斯的情况。《巴纳比·拉奇》中的暴民也藏身于此处的地窖里。

穿过林肯法学院广场,路过老古玩店,就来到了乔治四世酒馆。在《匹克威克外传》中,这家酒馆变成了喜鹊与树桩酒馆,在小说中以酒窖里贮藏的50万瓶烈性酒而闻名。

再花10分钟时间沿着罗素街走下去,进入考文特花园,然后就来到了羔羊与旗帜酒馆。过道上挂着一个小牌匾,纪念狄更斯当年在这里度过的饮酒时光。在狄更斯那个时代,这家酒馆有个略微吓人的名字:血桶。

最后穿过沙夫茨伯里大街,来到索霍区的希腊街上。那里的海格力斯之柱酒馆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双城记》中描写的海格力斯之柱酒店。

狄更斯的婚姻生活继续呈现出有违习俗的特点。凯瑟琳的另一位妹妹乔治娜1842年开始同狄更斯生活在一起,直到他最终去世。狄更斯爱上18岁的女演员埃伦·特南后,凯瑟琳于1858年搬了出去。体面的维多利亚时代市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桩风流韵事在狄更斯去世很长时间后仍然对外界隐瞒着。

其他许多作家也有自己的秘密。私下里,19世纪伦敦文坛上的明星人物没有几位符合当今我们心中那种一本正经、刻板拘谨的印象。同后来的现代派阵营以及菲茨罗维亚和布鲁姆斯伯里等文化团体成员相比,他们的思想更加超前,更具有革命精神(前者嘲笑他们思想保守,是“烂泥中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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