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

教师节在朋友圈和微信公众号上看到许多人参与对老师这一职业的讨论。有人借景抒情，说的似乎恨不得马上给老师跪下顿首，也有的遇人不淑有所愤愤。这当然都是不同的人生际遇，绝大多数遇到都是好的情况。

韩愈在《师说》里对“老师”这类职业做了很好的注脚: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在人生长河中，老师是少数义务教你如何掌舵的摆渡人。等你登岸，他又风雨兼程奔赴下一渡口接下一帮等待渡河的人。这样打比方，主要是想说教师实际也是一职业，也是一个人在初出社会时路漫漫其修远而上下求索，最终权衡做出的一种职业选择。捧得太高，摔的也疼。

小时候被问及长大后要干什么？大多数回答都是当科学家、发明家、警察或者当官的。从小就励志当老师的少，长大以后又付诸实践的更少。因为我上学那会儿，老师的工资普遍很低，一个个都穷瘪瘪的，而且家里都生儿两个以上，为了养家糊口，绝大部分要搞副业。比如办养猪场、开针织品作坊、开杂货铺，六合彩风靡的时候还长期捧着宝典研究，企图参透其中玄机，宝典是包了书皮的。所以有了这样具体的参照物摆在眼前，没人愿意想往当老师这方面想。不过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事，又不偷不抢，凭什么别人做得，老师做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教学质量无疑要下降。我印象当中早上晨读的时候，几个班级的老师都聚在门口交流致富心得，我坐在前排能听到他们谈论“1+1”强大饲料、牵猪哥（赶种猪）、以及猪养殖技术。

我们的班主任姓茅，教我们语文和思想品德，他长手长脚，膀大腰圆，诨号叫高脚。他还没当老师以前开过拖拉机拉机砖、甘蔗什么，当老师以后拖拉机没时间开了，但包下一大片沃田种甘蔗。他擅喝酒、揍学生，酒是土烧酒，酱油店里酿的。他在班里安插了眼线，这眼线就是我们班长。有哪些个胡闹、打架的都通过班长的字条传到他手中，等下堂课他再来收拾。他那身材揍学生跟鹰拿燕雀似的，一个正常发育的学生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两招就疼的像杀猪一般哭爹喊娘求饶。揍完让他到外面罚站，过几节课，他去甘蔗林做水就把这个学生带上，美其名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他那一片茂密的甘蔗林，田野上大风吹来，蔗叶子哗啦啦地响。年年收成不错，收成好，他也一样过日子，吃巴浪鱼，喝土烧酒。巴浪鱼一次咬下一点点。

被他揍过的同学当中有几个中途辍学了，后来当上老板都说老师教育的好。现在都跟老茅亲的跟什么似的，春节聚会的时候一定要在镇上定个KTV豪华大包间，请茅老师去高歌一曲。茅老师身体还很好，牙也好，五十多岁人，走路飞快，中气十足，他喝到差不多的时候就会点一首《父老乡亲》，唱到“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的时候就朝我们比大拇指，然后浮一大白，我们也端起酒杯跟着敬过去。

有一次喝完出来，我跟班长歪歪斜斜走在街上，班长撞了一下我肩膀说:“兄弟，我他妈就纳闷了！”我说:“老班你纳闷啥！你想说班主任现在怎么不跟你亲了是不是？”他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我一只，自己点上一只，不吭气。我继续说:“你想想看，你现在只是小厨子是不是？人家金宝是啥？人家现在是红木老板，还投资搞加油站。老茅不跟他亲跟谁亲？”他朝地上吐了口痰，说:“那金宝当年被他揍过不知道几回，去甘蔗林让叶子割的胳膊都是伤口，还把家长请来学校几趟。没想到现在好的好像他才是班长一样？聚会组织都不叫我。”我说:“你就省省吧，还争风吃醋呢。”他说那倒不是，就是心里头不是个滋味，有几个钱就变好学生了？我说:“你也是好学生啊，刚才老茅唱完不是倒了满杯敬大家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吗，大家这才散的场。人家金宝就是识大体，要走的时候拉着老师说个不停，说明年还是这间豪华大包，不见不散哦！你呢？你怎么就不请老师上你们那溪边大排档搓一顿，差距就在这里。嗨，对了，老茅现在搞什么？”“他跟人开了养殖池，养鳗鱼，金宝家里过寿就是老茅那定的货。”“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