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读摘记《李贺诗选》||（005）《示弟》

文/书山花开

❂原诗

别弟三年后， 还家一日余。醁醽今夕酒， 缃帙去时书。

病骨犹能在， 人间底事无？何须问牛马， 抛掷任枭卢！

❂注释

【喻朝刚主编《全唐诗广选新注集评》，p450】

【示弟】写诗给弟弟。【醁（lù录）醽（líng灵）】美酒名。【帙】套，书函。【病骨】指自己的病体。【底事】何事。【枭（xiāo萧）卢】古代有掷五木的博戏，类似后来掷骰子，枭和卢是五木掷出来的名称。

【陈贻焮主编《增订注释全唐诗》第三册，p2】

①明弘治本《锦囊集》、徐渭批本《昌谷诗注》题下有“犹”字，因知其弟名犹。本诗作于辞官归昌谷后。②一日：全诗校：“一作十日。”③醁醽：酒名。《文选》左思《吴都赋》“飞轻轩而酌绿醽”李善注：“《湘州记》曰：湘州临水县有醽湖，取水为酒，名曰醽酒。盛弘之《荆州记》曰：禄水出豫章郡康乐县，其间乌程乡有井，官取水为酒，酒极甘美，与湘东醽湖酒年常献之，世称醽酿酒。”④缃帙：浅黄色的包书布。⑤病骨：病身。犹：全诗校：“一作独。”⑥牛马、枭卢：古代有掷五木的博戏，五木其形两头尖，中间平广，一面涂黑色，画牛犊以为花样，一面涂白，画难以为花样。凡投掷五子皆黑者，名“卢”；白二黑三者曰“枭”。

❂翻译

【徐传武《李贺诗集译注》，p11】

已有三年之久，与弟弟阔别，回到家中，也已有十天之多。

今晚我们又一块把绿醽美酒喝，看行装，还是去时的旧书黄套子裹。

幸运的是我这把病骨头能生还，人世上什么样的事情不会出现？

象掷五子那样计什么得失成败，是牛是马，是枭是卢任凭天！

❂解释

【吴企明/尤振中《李贺诗选析》，p4】

李贺在长安当奉礼郎三年，看到元和年间官场里的某些内幕和“人间”的种种怪事，厌恶那种“臣妾气态间”的生活，因而托病辞官，回到家乡，写了这首和弟弟谈心的诗。

久别归来，同亲人一起畅饮，诗人想到三年来虽然书卷依旧，事业无成，但留得一身“病骨”，看透了“人间”种种。“人间底事无”，是对当时腐败政治的概括和愤怒控诉。最后说到自己的心愿：不管社会多么污浊，世路多么艰险，仍要不计利害，向命运挑战，闯自己的道路。

这诗写得平淡朴率，如谈家常，在李贺诗中，比较少见。

【徐传武《李贺诗集译注》，p12】

清人姚文燮和方扶南认为这首诗是应举失意归乡后的作品。这首诗和上首一样，也写到“病骨”，应是辞官归乡后写给弟弟的诗作。诗中言“别弟三年”，正是在京做奉礼郎三年。诗中抒写了见到弟弟后的欣慰，抒写了在京都三年一事无成，却落得一身病骨归来的感慨。虽是写的亲人团聚，但笔调并不轻松。诗中感慨自身遭遇及社会混浊，写得非常沉痛，语调貌似达观，实则非常愤激。这是一首对仗工整的五言律诗，过去有人认为李贺只能写古体诗、乐府诗而不善于作律诗，其实是一种误解。

【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p1943】

《李长吉集》：黄淳耀：率。平易似不出贺手。冲淡拙率尤贺之佳佳处。黎简：拙率为佳佳处恐未然。

《昌谷集注》：此应举失意归日也。鹿鹿三年，未尝欢饮。今夕兄弟之乐，当何如之？挟策无成，空囊返里，犹是出门时篇帙。病骨幸存，骨肉欢聚，而生计复尔茫然。功名成败，颠倒英雄，主司去取，一任其意，又何异于抛掷枭卢耶？

《李长吉诗集批注》：“何须问牛马？抛掷任枭卢。”朴诗浓结。

【中华大典文学典《唐文学部三》，p1248】

《示弟》《吳劉箋注評點李長吉歌詩》卷一劉辰翁評：「病骨猶能在，人間底事無」，亦是恨意，凄婉如老人語。《徐董評注李長吉詩集》卷一徐渭評： 率。平易似不出賀手。冲淡拙率，尤賀之佳處。《昌谷集註》卷一姚文燮評：此應舉失意歸日也。鹿鹿三年，未嘗懼飲，今夕兄弟之樂當何如之？挾策無成， 空囊返里，猶是出門時篇帙。病骨幸存，骨肉懼聚， 而生計復爾茫然，功名成敗，顚倒英雄，主司去取，一任其意，又何異於抛擲枭虛耶。《唐詩快》卷九： 文長云：「平淡似不出長吉手，然尤是長吉佳處。」 此正所謂絢爛之极，歸於平淡也。天下豈有不能平淡之雄奇战。《李長吉詩集批注》卷一方世舉批：此當是以父名晉肅不得舉進士而歸。「何須問牛馬，抛擲任枭盧」，朴詩濃結，牛馬即呼盧中名色。《黎二樵批點黃陶庵評本李長吉集》黎简批：拙率爲佳處，恐未然。《評注李長吉詩集》卷一吴汝綸評：舊說此當是以父名晉肅不得舉進士而歸。後半逼近杜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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