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灯火
PinkAsuu_小树
此刻坐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望着它出神。我看到它清晰明亮的光浸洒着一寸一寸安静的空间，一种静止。一种清晰或是一种冰冷。
也许人生就是在不断地穿梭于日夜辗转的路途，忽而安定稳固忽而颠沛流离。而那些由明亮照过的黑夜旅途，便像是记忆中的明亮的星点，一点一点连成一条偌大的星河，穿过黑暗，在记忆中奔流不息。
有时候读书到很晚，走在回程的路上。已经退散白日的嘈杂热闹，人声鼎沸。街上只冷清安静，也许夜幕笼罩下的幽静闲适才是它的归属。小店铺依旧打着灯，门口摆置着冷保鲜柜，三两的人在屋内挑选着食品。
街边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伫立着。看到前方的疾步走路的一个人，灯光在他的身上跳跃，忽而全身置于明亮，忽而隐没于黑暗，最终在街角处消失掉了光影。
悠悠地走着，享受着这小街浓重夜晚的凄冷安静，感知到打在身上的路灯，一种温暖。我看着光影追随着步伐不断地移动，在地面上映射的影子不断改变着形状，短小或变得狭长。
我望着远处，倏地感知到一种力量，来自记忆深处的力量将我吸入。里面是星星点点的光。走近看，是小城的灯火。独处异乡夜晚的冷清的街上，思绪被卷入进记忆的河流。
小城的灯火。我时常想，人总会在不断行走的路途上不断地接纳着新的事物，从而同时舍弃掉旧的东西，以此来保持路途的平衡，从而不断前行。置于丢掉的是什么，或许无从得知。也许当你有一天再也想不起来某些事物存在过的印记的时候，便知这个被丢弃的事物应已是早不属于你。
可有些事物生来就具有扎根于身体和记忆中的属性，成为一种不可磨灭的记号，伴随终生，即使负担过重，也适合将其轻轻地收藏，并永不得丢弃或者遗忘。小城的灯火便是这样的存在，在记忆深处生长，并燃以明亮。
我仍记得那次最热闹的元宵灯火晚会。小城仿佛是一片被灯火瞬间点燃的一颗璀璨的星。这是难得的热闹，元宵灯火晚会只四年举行一次。
一条长街作为主要的地点，方便人们观赏游玩。一个小摊紧挨着一个小摊，有的兜售手工制品；有的提供可品尝的茶点；有的摊位是供行人游戏娱乐；有的则是摆着琴棋书画等古老文艺的物品。但绝大部分是卖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小商品。
大人们领着兴奋的小孩子四处流转，琳琅满目。每个小摊的牌子前都挂着不一样的灯笼。那些灯笼或者是先进的塑料壳子，精细美观。
或者是仿古的布绒材质，古典优雅。整条长街都被这样一种明亮热闹笼罩，仿佛一条闪动着波光粼粼的河。我仍是属于那些兴奋地手舞足蹈地小孩子的行列，看着令人心动的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常常移不动脚步。手里拿着刚买的新奇的哗啦啦的万花筒，下一秒不知又被什么小玩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母亲带着我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观赏游玩。感觉行走游玩的时间格外的漫长，永远有看不完的新奇，仿佛这条长街已然看不到尽头，灯火一直通亮到遥远的深处。
直到走到一个摊位前，他的摊位没有停驻不前的观赏的人，也没有吵闹着要买下什么的迟迟不肯走开的小孩子。他的摊位只是摆满了不同的灯笼，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只是这些灯笼的奇特之处在于这些灯笼全都是纸糊的。
我被吸引着过去，走近看一个外层薄薄的剔透的纸上都有着不同的图案，或是大簇的兰草，满塘的荷花，或是情态各异的人与物。纸灯里面是一种用芦苇捻成的短小的灯芯儿，
被一小块厚蜡包裹着。小火光从里向外透出来格外的晶莹剔透。然而这样的灯火却只能持续一会儿的时间，灯芯燃烧后便熄灭。
“这个是芍药花。”正当我拿起一个灯笼看时，一股带有一点深沉的声音传来，声音里夹杂着一种衰老的气息。我不禁一吓。眼前一位有些枯瘦的老人，指着我手里拿着的纸灯笼。
他的眼窝已经有些深陷，手上的皮肤是人迈向年老后一种松弛的状态，这使他看起来更加充满一种苍凉古老的气息。像一株即将失去最后一滴水分的即将断裂的干枯树枝。母亲走过来，看着这些脆弱剔透的纸灯笼说：“这样的传统手工艺已经很不多见了。”那位老人微微地笑着，并不言语。
我们买下了两个灯笼。一个是小的画有几株芍药的，一个是大的，上面有几只欲展翅飞翔的鹤。记忆中，我们并未在那个摊位停留多久的时间，只是拿着两个纸灯笼向更深处的明耀的灯火中前进。
记忆已经模糊那两个大小的纸灯笼最后归于何处，可记忆中深刻鲜明的，却是这位传统的手工艺老人。在小城的明耀耀的灯火里，这位带有衰老气息的老人显得格格不入，像是那些灯火中最暗最凄清的角落。
我时常在记忆中能够清晰的回忆这位老人古老的模样，以及那句：“这是芍药花。”不知为何，这位老人以及他的纸灯笼在小城灯火的印记中担任着承有厚实重量的形象。
后来的时候，旧城改造。小城不断被建设，开发。以前的长街的两侧年代久远的房子被拆除，房子外围墙壁上一个大大的白色的“拆”字。长街七零八落。我也离开了小城，朝着水泥钢筋的城市中行进。
深夜安静的异乡街头。一声哗啦啦的卷帘门的重重落下将我从记忆中拖拉出来，清晰的重新的站在现实里。昏黄的灯光拉长了身影。记忆的影像在脑海中飞速的闪退，模糊，直至消失不见。隐没于深处。看着前方伫立的昏黄的路灯。我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小城的灯火。扎根于记忆偌大的星河中。是一种印记。适合轻轻地收藏于内心安稳的深处。
17/08再改 原创作品 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