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2017年8月28日是七夕节,那天姥爷走了。
时至今日,临近七七。
从年初起,姥爷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我用了半年的时间来做准备。
实际上,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会和姥姥姥爷一起团聚,那个时候我会偷偷许个愿望。
“希望他们多陪我一些时间。”
偷偷的带着这个和神之间的秘密约定,一直持续了30年。
想想就算神再怎么宽容,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死亡认知
在我很小很小,还未正式接受教育的年岁,就开始懂得什么是死亡了。
刚刚知道人会死,幼小的内心十分惧怕,对死亡的恐惧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并迅速枝繁叶茂起来。
当有人还用大灰狼、警察作为吓唬小孩的说辞时,我已经不为所动了。
那时开始,我开始思考所有生命都要接受的挑战:死亡。
一个深刻沉重的课题。
我也曾问过长辈关于死亡的问题,他们告诉我人都会经历的生老病死,反而令我更加害怕。
这份恐惧随后逐步演变成对【死亡】【葬】等字词的回避、害怕看到时钟上秒针一步步轮回推移。
随时思考着自己何时会死、死后会怎样,被恐惧支配着成长起来的人生并不快乐。
◆伤离别
今年春天,在姥爷病重时,我跟爱人讨论,等到有那么一天,一个人被疾病折磨时,是否可以主动选择离开。
他说,等到那一天,你个人的去留权利已经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而是取决于是否有人需要你留下来。你现在希望你姥爷走吗?
我说,我希望姥爷能够度过今年,再陪我五年。
他说,你这样真自私。
夏天末尾的一天,我突然想通了,痛苦的苟延残喘,不如放手,让他走。
一边在我的想象中,姥爷很快出院了,我还能去看他,一边轻轻的对自己说:让他去吧。
而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他离去的消息。
◆殡仪馆
我第一次去殡仪馆,八宝山。
人来人往,活着的、死去的。
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我担心他孤单。
告别的时候,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
我最后一次握了握他的手。
曾经他用这双手教我写字、算数,教我骑自行车,在夏天为我扇扇子入睡。
此刻,这双手冰凉没有温度。
我站在人群中间哭泣着,无法像一个成年人一样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们并非畏惧死亡,而是害怕分别。
◆自行车1
我的第一辆自行车是姥爷买给我的。
不是因为任何原因,仅仅因为我想要自行车,姥爷就带我去买了回来。
那是当时最好的牌子好孩子儿童自行车,也是姥爷教会我骑自行车。
那辆车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直到上了中学以后,以10元钱的低价卖给了邻居,现在它依旧停在车棚里。
有一天我梦到了这辆自行车,我骑着它快乐自由地飞奔着。
我决定把它偷回来。
◆七七
姥爷的七七,我们照例去墓地上香。
他的居所面朝南,向阳。新开发的一片土地,没什么邻居。
他走的那天,我一直在哭,止不住的流泪。
到现在时间久了,总感觉姥爷没有走,而碰巧每次去,他都不在家而已。
每次上过香,我和妹习惯在墓地间游走,看看是否有新的邻居。
◆新邻
在靠近东边的位置,有两位新邻居。
一位是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另一位是不到二十岁的姑娘。
难以想象,她们的亲人会活在怎样的悲痛之中。
我问妹,究竟是长时间痛苦活着好,还是短暂而精彩的死去好?
她很平淡:早死早超生。
生与死的区别在于:有的人还有很多没有做的事情,却先走了;活着的人还有无限的可能去实现。
◆梦
有次做梦梦到他,在梦里他去了美国治疗,病好了很多。
病榻之上,我可以跟他有说有笑的交谈,一如既往。
在梦中不记得他已故去。
回忆他在世最后的十年,逐渐被疾病带走活力,仿佛被谁折磨着。
他的离开,从此再也不会遭受疾病所带来的痛苦,或许是件好事。
或许死亡,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