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与美

节奏，是一切生命的基础，也是一切艺术的基础，晨昏交替，潮汐涨落，乃至人体中的呼吸、循环，社会运动的起伏，都表现一定的节奏。艺术中的节奏，正是对客观世界有节奏的过程的反映。不同的艺术样式、作品，因其凭借的物质媒介、表现的对象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节奏表现。比如，节奏在音乐中是通过音响运动的轻重缓急，各种音乐成分在时间上结合的一定次序表现出来的；绘画则是通过色彩的配合、各种绘画成分在空间上结合的一定次序见出旋律和节奏；语言文学的节奏、旋律，则主要表现为语言的疾徐变化，抑扬顿挫，布局的起承转合，错综跌宕。但是，任何作品只有体现符合审美主体的生理感应的节奏模式的、生动的、起伏流转的节奏，才可能产生魅力，引发美感。节奏，乃是艺术形式美的要素之一。有经验的短篇小说作家，都十分注重精炼篇幅，而又写的舒卷自如，富有节奏感，高扬低回，跌宕有致，令人心旌摇荡、神驰意往。

节奏是思想和感情的传达媒介。同一个作家的不同作品，因其刻划人物、提示主题的不同要求，而有相应的节奏表现。

艺术中的节奏，显示一种有规律的变化，适应人的各种感官和审美心理的要求。一种音调、一种色彩，难免不让人感到厌倦，单调乏味。短篇小说讲求单纯，更讲求在单纯中见出丰富，素朴中见出绚烂，抑扬起伏、浓淡疏密、张弛开合、动静虚实、铁马金戈和杏花春雨，风雨如晦和清风朗月，参差错落，变化多姿，才构成节奏和旋律，令读者赏心悦目，随着起伏张弛节奏的载沉载浮，在心灵深处激起共鸣。

英国当代小说家佛斯特认为：“节奏，可以解释为重现加上变化。”此说不无道理。定期的不断反复，是节奏的一个重要特点。当我们细细品味短篇小说的名篇结构，不难发现作家总是善于在短小的篇幅里，有意识地使用复沓手法，回旋反复，渲染气氛，刻划人物，体现主题，增强艺术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情节的有节奏地推进，有意识地运用复沓手法渲染气氛，有助于作品的鲜明性和严整性。简单的重复不可以与此同日而语。复沓是为着突出和强调，笔墨极省而又强烈、警醒。

复沓手法既可通过细节的复沓，增强作品生动、优美的节奏感，也可以通过意象的复沓来形成节奏和旋律。

小说中起伏流传，跌宕变化的节奏感，既需要剪裁材料的技巧，又是结构艺术的表现。在侧重心理描写、表现人们的意识活动的短篇小说中，作为传统的结构线索的时间顺序和因果联系退居次要地位，节奏在结构上的作用显得成为突出。这样的作品，如王蒙所说：“提供的不是图画，而更象乐曲，它能探索人的心灵的奥秘，它提供的是旋律和节奏。”

思想和感情是节奏的灵魂，并且必须要通过优美的、起落消长的节奏传达出来。

节奏，在短篇小说中的功用是多方面的，其具体的表现形态更是千姿百态、多彩多姿。法捷耶夫这样说：“传达情绪，是艺术最魅惑人的性质之一。但要掌握这个性质，作家也要经过一番苦练才行。必须培养自己善于寻找能够引起读者必要的情绪、必要的情境的节奏、词汇、语句。”——经验之谈，此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