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

小时候特别爱抓鸟,什么水鸟、麻雀、猫头鹰、沙和尚,还有许多叫不上来名字的鸟,看见什么抓什么,但是抓的最多的还是麻雀和沙和尚。

我们那里人像讨厌乌鸦一样讨厌麻雀,因为这家伙不但偷吃庄家,而且老是引诱小孩子逃课,爬高蹬低,影响安全。老人们总是告诉孩子们,抓麻雀会害红眼病,长大了娶不到媳妇,可是孩子们可不管这些,照样抓。说来也真是奇怪,有的孩子真的害了红眼病,但病好了之后照样继续抓,而且抓的更凶。

老人们还说,那种叫沙和尚的鸟儿比较聪明,只要给它的舌头上滴上几滴人血,它就会说话了,这当然引起了孩子们的高度关注。于是,放学之后,这也成了伙伴们最重要的事情。我们甚至建立了组织,得到的情报严禁传给其它的组织。经过一阵子抓捕,抓到的沙和尚还真是不少,但不管怎么摆弄,就是没有一只会说话的。后来我们甚至定下了接收的标准,体格不好的不要,羽毛不好看的也不要,尽管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可是仍然没有一只沙和尚开口讲话。

一段时间以后,关于沙和尚这种候鸟到底能不能讲话的问题没人再去追究了,但是在孩子们心里却永远留下了对鸟儿最原始的鲜活记忆!


对于候鸟中的燕子,不但我们小孩子,就连家长也是颇有几分敬意的!农村老家的人认为燕子预示者吉祥、幸运。总之,燕子是吉祥的鸟儿,谁家屋檐下有燕子,这家人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

候鸟_第1张图片
小燕子

看着别家的屋檐下有燕子,我有,我就缠着爸爸做了一个木板,刨的光光的,钉在屋檐下,希望燕子能来我家安家落户。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年迎春花开的时候,就有一对燕子在我家门前屋后来回的飞舞,没过几天,爸爸钉在屋檐下的木板上已经有了燕子来回飞着搬运建筑材料盖房子了,从此这对燕子就在我家安了家,当时心里真是高兴呀,上学放学心里都惦记着这对小燕子。

小燕子每年的春天都会按时回来,收拾一下安逸的小家,然后快乐的生活。可是悲剧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就在我快升入初中的那年夏天的一个晚上,一场大雨打落了木板,两只羽毛未丰的小燕子摔下来命丧黄泉。当时我伤心的哭了,第一次敢和爸爸顶嘴吵架,他一气之下一巴掌打把我打倒了,我的腿被地上的工具划了个大口子,血流不止。这一巴掌确实重了点,事后他也很后悔,我也有点怕他。

此后,一直再也没有燕子来我家了,爸爸打我这事也随之被抛至脑后。

上了初中后,我也渐渐的忘记了这些东西,抓小鸟不再是我们想干就能干的事情了。那时候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在为了某些未知的事情而努力……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小时候的玩伴多为人之父母,当年爬树最厉害的军锁的小孩现在都能爬树掏鸟窝了。我说,军锁,你的优良基因在下一代身上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呀,他笑笑说,这狗X的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不过说到这两年的致富经,他倒是滔滔不绝的讲了很多,我也觉得长了见识了。

前几天爸爸突然给我打电话,兴致勃勃的说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我猜了半天也没有猜中,最后请求他告诉我,没想到他竟然告诉我说,我们家来燕子了。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突然脑子里窜出一个想法,爸爸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他还说,来了两只呢,他还把板子加固了一下,绝对再也掉不下来了,那股子高兴劲儿,绝不亚于我当时考上省重点时的他的兴奋劲儿。

“爸你管他干嘛,掉就掉呗,管它呢!”我有点不耐烦,顺口就说。

他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吞吞吐吐的说:“你,你忘了?当年我打你了,那燕子,摔死了的———”

突然间,我的眼睛湿润了,那首熟悉的不能再熟的歌谣跳进了我的脑海。摸了一把鼻子,“爸,我给你唱首歌吧,保证你没有听过”,我故意买关子。

那边好久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强装欢笑说:

“什么歌呀,我还没有听过?”

“你别管,你听不听:”我故意激;

“听,听!”,他欢快的说。

于是我就尽量的把声音拉尖,唱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冬天”来这里……”,我故意把“春天”唱成“冬天”。

那边,爸爸哈哈的笑了。

候鸟总是南北不停的迁徙,为了生活,为了繁衍,一代又一代,重复的工作,重复的生活。于是我突然想到了人,某种程度上,我们也不正是候鸟吗?为了生活,离开父母、亲人、朋友,远离家乡,寻梦远方,总在不停的辗转,就像候鸟一样。


候鸟_第2张图片
轮回-----养育之恩

年轻的我们可能依然做着年轻的梦,也许不曾有时间去顾及那养育我们的“老候鸟”,可是岁月流逝,带走了他们火一样的青春,风一样的中年,终究会带走他们,去另一个也许有着相似轮回的地方。

我常想,许多年后某日的清晨,当再一次迎春含笑、细柳抽芽、小荷露尖、蜻蜓点水的时候,我会戴着老花镜,泡一杯清茶,座在庭院里,看斜风细雨里,一群顽皮的小燕子在风雨里游戏,而它们中的某一个会是那只“老候鸟”吗?当我的生命终结,我将会是它们中的一员吗?

这种画面一次次勾起了我对往事的 回味——那些一起淘气的小伙伴、那些抓回来的无数的小鸟渴望自由的眼神、那些老师批评的话语、父亲那令我惊醒的一巴掌,等等;

而未来,也许并不遥远。若干年后,也许我会带领一群小燕子,飞过这里,或许我会停留,膜拜那块风雨剥蚀的木板,然后在里面安家,在每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给孩子们讲起我和父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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