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九头鸟:杨森武，湖北人，于武汉华中师大中文系毕业。就职许昌市。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百里碑》，短篇小说集《口碑》、《戏神》等。
吹 牛、喉疾（小小说两篇）
‖ 九头鸟
吹牛
胡炎，邓州人，方面大耳，五短身材，以善谐而闻名于市。四十余，任某局局长。某日，随上司牛某等乘专车“跑部进京”。途中，牛某曰：“行久困乏，若有笑话倾人，重赏！”众随员乃纷纷献技，搜肠刮肚，以博一笑。牛某闻之，或仰首笑，或捧腹笑，众附和，满车欢声不绝。
稍息，胡炎喉痒，谓牛某曰：“某有笑话，虽俗，然噱头颇乐人，可言否？”牛笑曰：“但言无防！”众素知邓善谐，皆洗耳恭听。
胡炎作势曰：“有两牛路畔作爱，忽一红桑塔拉至，母牛急遁，公牛追问曰：‘何惧之？’母牛对曰：‘乘红桑塔拉者，某科长也。科长善吹牛，将妾吹死，奈何！’遂狂奔；小车远，二牛复欢。忽一蓝奥迪至，公牛急遁，母牛追问曰：‘君何惧？’公牛对曰：‘蓝奥迪，某局长座骑也，局长喜食牛鞭，将吾食之，奈何？’遂狂奔；至畜牧场，惊魂稍定。忽一白奔驰至，二牛复惊恐，欲遁。羊、猪皆笑曰：‘无忧矣。’牛问其故？羊、猪对曰：‘少时便知。’车停，忽数只光彩艳丽之母鸡展翅越栅，高鸣‘咯咯（哥哥）’之声，直扑奔驰------”
言未毕，牛某厉声斥曰：“屁话，满嘴胡言！”一脸怒色。众皆惊惧，胡炎莫知其故，亦自忧惧。
归后，胡炎每遇牛某，觉其目光冷峻，不由惶恐万分。某日请教同僚，同僚曰：“此地乘奔驰者，唯牛某也！汝岂不知？再，言猪、羊亦可，何必言牛？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矣！”胡炎顿悟，力扇己面曰：“吾该死！”惧上司报复，寝食不安。日久，遂患怔忡之症。
一日遇牛某，道歉不已，曰：“某日笑话，实无所指------”言语间，面红耳赤，战战噤噤。其时，牛某已淡忘此事，闻旧事重提，勾起恼怒，斥之曰：“身为局长，文明何在？汝既如此，局风必糜矣！”从此耿耿于怀。月余，免胡炎局长，贬任他处。同僚曰：“狗屎不挑不臭，汝何故复言尔！”胡炎亦自深悔不已。
喉 疾
代某，聊城人，长面广额，五短身材，官至五品，以善讲而闻名。凡演讲，于香烟盒上列二、三题纲，即兴发挥，口若悬河，妙语连珠，雅俗共赏，每令听众痴醉。人言：“听代讲话，三月不知肉味！”代某闻之，如饮仙酩，自我陶醉不已。
一日讲毕，众皆交口称赞，忽人驳曰：“代某水平，州县也，若于大邦，必小儿科矣！”代某闻之，心甚不平，日盼升迁大邦显才，以堵其口。
年五十余，忽赋闲居家，于会无缘。初，觉“无官一身轻”，颇自在；月余，闲居无聊，饭食不香，通体烦躁。日久，忽生喉疾，如鲠卡塞，痒痛难耐，含喉宝，无效；饮药，无效。竟至肿胀如核，饮食不下，日渐消瘦。
家人忧虑，多方延名医治疗，三月余，症状虽缓，然未根除。
某日郊游，岸柳下遇一道姑，身负药囊，飘逸似仙。姑问曰：“君视疾否？”代曰：“吾有喉疾，求医不治。”姑笑曰：“妾愿为君治之。”代大喜，即请医。姑视之良久，曰：“无须药矣！此乃久不演讲之故也！若演讲数次，即愈矣。”代曰：“吾已赋闲，无缘演讲，实憾之。”姑曰：“妾有良方，不治自愈。”遂授方。又曰：“君命中当为五品，听众仅限六品下，过五品，则无效，且喉疾复发矣。”反复叮嘱，言罢飘然而去。
归家，于卯时，将桌椅板凳扫帚器皿等列于后院，诵道姑所教咒语，一遍罢，风乍起，草叶尘土飘荡，后院忽为礼堂，家什器皿皆为六品以下官员。恍惚间，似觉未退位，端然坐主席台中央，左右列同僚，心实振奋，胸中所积之语，如滔滔黄河、长江，喷涌而出，台下掌声如雷，讲演至一时辰时，心醉神迷，忽觉喉头轻爽，无丝毫痛痒之感，遂罢讲。礼堂复为后院，听众复为桌椅板凳等家什也。
如此数次，喉疾根除，身体康复如初。
某日，忽忆当年某人讥笑己“小儿科”，今有道姑所传奇方，何不一试？乃于后院重诵咒语，诵罢，已为一品大员，左右同僚皆大员，台下官员皆为三品以下，心中大喜。正欲讲，忽忆道姑所嘱，实惶恐；然又念：人言“过罢瘾即死”，今既变化，何不畅意一回！遂大讲特讲一回，台下掌声不绝，欢声如雷。
罢讲，喉疾复犯，乃后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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