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不时有人会问我:“诗应该怎样欣赏?”
这问题实在难以回答,至少我无法答得圆满。如果问者是一位陌生人,我就会说:——那看你对诗有什么要求。如果你的目的只在追求‘诗意’,满足‘美感’,为自己的生活增加一点‘情调’,那就不必太伤脑筋,只要兴之所至,随意讽诵吟哦,击节称赏,在幻想中‘自慰’或‘自虐’一番,做一个诗迷就行了。”
《世说新语》所谓:“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恐怕就是这种味道。所谓名士,就是只求尽兴,不必负责的意思。换了王逸,读起楚辞来,怕就没有这么洒脱了。李商隐的诗,人称难懂,惹得元好问叹气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试看李商隐的《碧城》三首之一:
碧城十二曲阑干 犀辟尘埃玉辟寒
阆苑有书多附鹤 女床无树不栖鸾
星沉海底当窗见 雨过河源隔座看
若使晓珠明又定 一生长对水晶盘
梁启超在清华演讲的时候却说:“这些诗,他讲的什么事,我理会不着,拆开一句一句的叫我解释,我连文义也解不出来。但我觉得它美,读起来令我精神上得到一种新鲜的愉快。”足见像梁启超这样的大学者,面对某一类诗,竟也束手无策,难作解人。“郑笺”的功用,也有时而穷,知性既穷,也只有像梁启超这样,全靠感性了。足见做一个感性的纯读者,也不是一件不体面的事。
“要是我不甘心只做一个纯读者,而要更进一步,做一个学者呢?”那陌生人说。
“那么诗就变成了一门学问,不再是纯粹的乐趣了。诗迷读诗,可以完全主观,一切的标准取决于自己的口味。学者读诗,却必须尽量客观,在提出自己的意见之前,必须多听别人的意见,在进入一首诗的核心之前,更必须多认识那首诗的作者生平、时代背景、社会环境。纯读者可以不理会一首诗的技巧,只要具有‘慧根’,也就是现代所谓的‘敏感’,能充分享受那技巧造成的效果就行了。学者则不然,除了领会效果,还要能追溯技巧,详加分析。一首诗为什么读来悲壮或柔美,身为学者,应该能在音调、意象、语言、结构各方面分析其原因。换句话说,诗之为美,纯读者只须知其然,学者却应该知其所以然。纯读者不对谁负责,学者却应对读者负责。学者对诗的责任,不但在求自己了解,还要帮助别人了解。”
“如果我野心更大,还想做诗人呢?”
“那诗就变成了艺术,不再是学问,也不仅是乐趣。本质上,诗人和学者也是读者,但他们是特殊的、专业的读者,目的不同,所以读法也不同。学者读诗,因为是做学问,所以必须耐下心来,读得深入而又普遍,遇到不配胃口的作者或作品,也不许避重就轻,绕道而过。诗人读诗,只要拣自己喜欢的作品,不喜欢的可以不理——这一点,诗人和纯读者相同。不同的是:纯读者享受到读诗的乐趣,就达到目的了;诗人却必须更进一步,不但读得陶然,还要读得警醒,才能时时触类旁通,活师前人。譬如食物,纯学者只求可口,诗人在可口之外,尚须寻求营养。诗人面对一首好诗,总想见贤思齐,就像徒弟面对师父,总想学点什么手艺,或供眼前使用,或待他日翻新出奇,甚至把师父都比了下去。学者继承了已有的财富,加以清点并评价,诗人却挣来新的财富。”
『贰』
一般纯读者往往在少年时代爱上了诗。那种爱好往往很强烈,但品位十分主观,眼界也十分狭窄。纯读者于诗浅尝便止,欣赏的天地往往只限于三五位诗人的三五十篇作品;因为缺乏比较,也无法鉴别,这几十篇作品便垄断了他们的美感经验,似乎天下之美尽止于此了。这类读者一过了青春时期,对诗的兴趣不再发展,以后阅读所及,遇到不同风格,尤其是更为繁富的作品,总会感到格格不入。许多纯读者对于现代的好作品最为排斥,因为新的佳作需要读者调整自己僵硬的感性,这种挑战是许多人不愿接受或无力应付的。在自尊的心理上,排斥一篇新作总比承认自己感性失调,要好受一些。
纯读者的兴趣往往始于选集,也就终于选集,很少发展及于专集,更不可能进入全集。且以《唐诗三百首》为例,因为未选李贺,所以纯读者往往不读李贺。至于杜牧,因为所选八首之中,七绝占了七首,所以在纯读者的印象之中,他似乎成了专用七绝写纤丽小品的诗人了。
小时候,我几乎以为《唐诗三百首》就等于唐诗。后来在其他的选集里发现《秋兴八首》《同诸公登慈恩寺塔》、《公无渡河》、《把酒问月》等诗,就不免怪蘅塘退士竟然遗漏了这许多杰作。在大学读外文系时,我又几乎以为英诗的精华尽在巴尔格瑞夫所编的《金库》(The Golden Treasury),后来才领悟《金库》所藏,尽是歌行体和抒情体的短诗,根本还没有触及叙事诗、玄想诗、状物诗之类的长篇巨制。
要领会一位大诗人的“分量”而不翻一翻他的全集是不可能的。我只是说“翻一翻”,因为逐篇读完一部全集,是极为费神费时的工作,只能期之于专家,不能奢望于一般读者。但是不翻一翻全集,就不会明白为什么霍斯曼不是大诗人,为什么艾略特的主题狭窄,为什么美国诗选里惠特曼的分量应该重于爱伦坡。
不翻一翻王文诰的《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也难以明白为什么在所有的宋诗选里苏轼的作品入选最多。
纯读者的胃纳不但窄小,而且偏食。因为纯读者大半是青少年,对人生的态度不免理想而浪漫,所以对诗的要求也往往止于“纯情”。譬如辨味,我们在儿童时代欣赏得最早且嗜之无度的,总是甜味。不解喝酒的人,也只能喝点甜酒。一个人要欣赏酸、咸、苦、辣等滋味,总是后来的事。“纯情”的诗,正是一般读者的“糖糖”。元好问讥秦观的作品是“女郎诗”,意思相近。一个人的口味往往从甜发展到酸、咸、苦、辣,但是一个人诗的品位往往就止于甜,因为东西是天天要吃的,诗却不然。许多纯读者乐之不疲的纯情诗,对于资深的读者,只能算是正餐后面的甜点。
当然,同样是甜,也有高下之分。鲜果的清甘比起蜜饯的甜腻,自不相同。而橄榄的酸余有甘,好茶的苦尽甘来,也不是人工的方糖所能比拟。大致说来,唐诗甘醇,宋诗苦涩。在唐诗之中,李白清甘,杜甫就兼有五味而往往在酸苦之中透出甘冽,孟郊酸中带苦,韩愈苦中有辣。诗甜则快,苦则慢,甜如少年,苦则有中年味。比起唐诗来,宋诗便像中年人的诗。
李白的诗,能快不能慢,所以读多了觉得有点飘浮;杜甫就沉下气来,能慢,所谓“沉郁顿挫”,就是慢而有味,慢得有力。杜甫在节奏上“反快”正如在味道上“反甜”。在这方面,宋诗主要是跟着杜甫走的。苏轼说陶潜的诗“质而实绮,而实腴”,其实我们也可以说“淡而实甘”。陶潜不像杜甫那样以苦咸来抗拒甜味,他超乎五味之上,用淡来涵育清甘。杜甫的诗仍是有为的,陶潜已经无为。
俗语常说“尝到甜头”,人总是爱吃甜的,至于“苦头”,人人都怕吃。可是读诗如果只能尝尝甜头,而不能在苦头里嚼出甜头,那就只算浅尝,而纯读者大半是浅尝辄止的。以诗风而言,浪漫派抑知性而纵感情,甜头最多。以诗体而言,抒情小品比起讽刺诗、玄想诗、状物诗和长篇的叙事诗来,也要甜些。纯读者喜欢的,正是这些。以英诗而言,纯读者最喜欢分段押韵的格律诗,因为它句法单纯,节奏分明,最“像诗”;至于无韵体(blank verse)和自由诗(freeverse),就不易领略了。对于纯读者说来,华兹华斯的《亭腾寺上行数里所赋》就远不如他的《水仙花》或《露西组诗》富于“诗意”。
中国古典诗体之中,律绝之类的近体也似乎比古风更有“诗意”,所以纯读者对于李商隐的《嫦娥》和《夜雨寄北》容易一见倾心,而对于《韩碑》之类的古风就难以接受了。推其原因,西洋分段押韵的格律诗,和中国诗里的近体,形式接近于歌,所以更像“诗”;而无韵体也好,自由诗也好,古风也好,对比之下,都似乎较近于散文。歌的味道不但甜,形式也比较整齐、鲜明,欣赏起来最不伤脑筋。许多人把诗叫作诗歌,对诗的要求也几乎等于歌词,观念实在不太清楚。诗比歌要复杂得多,不少繁富而宏大的诗往往含有一般人认为“没有诗意”的东西。诗要创新,就得把传统所谓的“诗意”不断扩大,把原来认为“散文化”的东西提炼,提升为诗。
这原是一部诗史发展的过程,却很少有纯读者能体会。保守的读者在欣赏的趣味上,不但狭窄,而且固定,所以尝来尝去,总是当初那一点“甜头”。
『叁』
原则上,学者读起诗来,一方面要比纯读者更客观更公正,另一方面却要更深入更彻底。学者既是专业的读者,就应该具有专业的修养。在读一首诗之前,他必须尽量熟悉诗人的生平、风格、时代等“背景”。在读的时候,他又必须玩味诗的主题,分析诗的结构,掌握意象、音律、语言、典故和各种修辞上的技巧。
也就是说,一首诗的里里外外,凡应该知道的,他都不可错过。世界上有许多好诗,出自生活,发自性情,语言又天然纯真,像古诗十九首便是。读这种诗,无须多做准备工作,纯读者和学者同样能够欣赏。但不是一切好诗都这么深入浅出,像杜甫的《诸将》、《秋兴》、《咏怀古迹》等作,要仔细欣赏,就不免要做一点准备功夫;这当然是纯读者要靠学者的地方。
但是学者是否一定可靠呢?原则上说来,学者做过准备,受过训练,能知纯读者之所不知;但在实际上,学者读诗,领悟的不一定胜于纯读者,有时候就因为蔽于知识,迷于细节,反而看走了眼。
纯读者读诗,往往要乞援于注解和诠释。但传统的注解往往避重就轻,不释题旨,不解句意,反而专在所谓“出处”上大下功夫。如果那出处真的涉及典故或事端,倒也必需,但往往只是前人类似的词句,究竟是否后人所本,颇有问题,即使真为后人所袭,也往往无助于了解该诗。且以杜牧的七绝《泊秦淮》为例:冯集梧所注《樊川诗集注》在“烟笼寒水月笼沙”句下注道:“《淮南子》天之所闭也,寒水之所积也;《庾信小园赋》荆轲有寒水之悲。”在“夜泊秦淮近酒家”句下则是“《晋书·卫恒传》或时不持钱诣酒家饮。”这些“出处”跟诗中的“寒水”、“酒家”根本没有关系;谁要是读了这些注才懂这两句诗,那才是怪事。
又如苏轼七律《十月十五日观月黄楼席上次韵》的末联:“为问登临好风景,明年还忆使君无?”施元之注作:“王维《林园即事》诗:弥伤好风景。杜子美《江南逢李龟年》诗:正是江南好风景。”其实,“好风景”原是极普通的字眼,根本不用追溯出处,何况东坡之句和王维、杜甫并不相干。学者一旦染上这种出处癖,除了矜博之外,对读者并无什么帮助。滥寻出处,不过是浪费篇幅,徒劳读者,并无大害。
学者读诗的大病,在于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便疑心是微言大义,强把无所用心的写景抒情解成别有寄托的刺时讽世。这样的穿凿附会,从毛诗解关睢为美太姒后妃之德到“四人帮”时代的梁效把“相见时难别亦难”解为讽刺“腐朽势力”,说明中国的文学批评之中,有一派“泛政治主义”的学者整天疑神疑鬼,恨不得沦文学为政治的附庸、历史的索引。韦应物的佳句“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赵蕃说成是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之象。王维的“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则被解为“言势焰盘据朝野也”。编注《词选》的张惠言,是这类指鹿扪象学者的代表。他把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迭金明灭)说成:“此感士不遇也。篇法仿佛长门赋……照花四句,离骚初服之意。”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又被他说成“庭院深深,闺中既以邃远也。楼高不见,哲王又不寤也。章台游冶,小人之径。雨横风狂,政令暴急也。乱红飞去,斥逐者非一人而已。殆为韩、范作乎?”至于苏轼的《卜算子》(缺月挂疏桐),则被张惠言引鲖阳居士之说解成“缺月,刺明微也。漏断,暗时也。幽人,不得志也。独往来,无助也。惊鸿,贤人不安也。回头,爱君不忘也。无人省,君不察也。拣尽寒枝不肯栖,不偷安于高位也。寂寞沙洲冷,非所安也。”
这种“泛政治主义”的文学批评,一味捕风捉影,深文罗织,不但曲解原意,难以自圆其说,就算是诠释得句句巧合,头头是道,也把天机浑然的兴到之作丑化成了扭捏作态的怨臣之语。果然如此,一切美好的抒情诗,也就是王士禛所谓的“风雅”,岂不都成了政治谜语?然则我们何不直接去读历史,岂不远胜这种嗫嚅欷歔的怨词?这样的寄托,不但没有美化君臣的一伦,反而糟蹋了大自然之美。“上有黄鹂深树鸣”本来是多么优美的意象,学者却为我们揭开谜面,说那善鸣的黄鹂原是小人!壮丽华美的世界,原来处处都是危机,草木虫鱼,原来都是妖魔的化装!这样的学者不但误导了读者,而且歪曲了作者,真是帮了倒忙。不过这情形到了现代文学批评里,有了“改善”,有时甚至矫枉过正。自从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应用到文艺批评之后,“泛政治主义”似已被“泛性主义”所取代。
古人的情诗,曾被传统学者解成政治寓言,到了现代学者手里,不但还它原来面目,而且往往朝性爱的方向推进。诗中的一草一木,以前曾是时局与政情的道具,现在却又变成了性爱的象征。例如,《桃花源记》的源头洞口,有一位日本教授便说它是女性器官的象征。昭明太子读《闲情赋》,已经大惊小怪,叹为白璧微瑕。听到日本教授的奇论,岂不更为震骇?
学者读诗,还有一个毛病,便是吹毛求疵。苏轼《惠崇春江晓景》第一首,有“春江水暖鸭先知”句。毛奇龄在《西河诗话》里挑他的毛病,说水中物皆知冷暖,何必举鸭,又说鸭知水暖,究先于谁?钱锺书斥西河说:“是必惠崇画中有桃竹芦鸭等物,故诗中遂遍及之……西河未顾坡诗题目,遂有此不根之谈。”
其实像毛奇龄这种爱抬杠的人,是不可喻于诗的,因为苏诗如果原作“春江水暖鹅先知”,他仍然会说何以鸭不先知:如此纠缠,殆无已时。东坡所说“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正指这种横人。又如,杜牧《赤壁》之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原以二乔之不保暗示东吴之不存,从周郎联想到二乔,本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彦周诗话》却说:“孙氏霸业系此一战,社稷存亡生灵涂炭都不问,只恐捉了二乔,可见措大不识好恶。”足见挑剔细节也好,指陈大义也好,都非知诗之人。
古典学者论诗,多半出以诗话的形式。诗话的毛病在于东麟西爪,浅尝辄止,论断又偏于印象,至其极端,更用形象生动的譬喻。例如,元代诗人虞集论时人之诗,便说“杨载如百战健儿,范如唐人临晋帖,揭奚斯如美女簪花”,他自己则如“汉廷老吏”。苏轼则谓“山谷诗如蝤蛑江瑶柱,盘餐尽废,然不可多食,多食则发风动气”。西方也有这种譬喻式的批评,例如维尔比(T. Earle Welby)把史云朋譬喻为羊蹄的牧神,笑声刺耳地闯进了一个维多利亚的茶会,比尔邦(Max Beerbohm)则把史云朋形容成“一只无力营巢的歌鸟”。印象主义的批评到了十九世纪末的法朗士,臻于高潮。他说:
在我看来,文学批评正如哲学与历史,乃专为审慎而好奇的心灵而设的一种小说。追根究底,一切小说无非是自传。能神游杰作名著之间而记其胜始足为文评行家。
这样的文学批评诚然是主观的,而实际上,法朗士紧接着又说:“客观的批评并不存在,正如客观的艺术并不存在。”
高明如杜牧,神游李贺之诗后,如何记其胜呢?他是这样说的:
云烟绵联,不足为其态也;
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也;
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
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也;
风樯阵马,不足为其勇也;
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古也;
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
荒国陊殿,梗莽丘,不足为其恨怨悲愁也;
鲸呿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
这真成了灵魂在杰作中的探胜冒险,不但全凭印象,而且九种印象之间,颇多矛盾。例如:“时花美女”就很难和“瓦棺篆鼎”联想在一起;“水之迢迢”,“春之盎盎”,也和鲸鳌牛蛇互相抵触;而既已“明洁”,也不可能“云烟绵联”。读完之后,我们只觉得杜牧是在抒情,不是在评论。在古典传统之中,李贺素有鬼才之称,这当然不太公平;但是李商隐却说李贺之死是应召升天:“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呜呼,天苍苍而高也,上果有帝耶?帝果有苑圃宫室观阁之玩耶?苟信然,则天之高邈,帝之尊严,亦宜有人物文采愈此世者,何独眷眷于长吉而使其不寿耶?噫,又岂世所谓才而奇者,不独地上少,即天上亦不多耶?”照李商隐的说法,李贺实在应该称为仙才,和世人鬼才之说,恰恰相反。杜牧和李商隐同时,去李贺之时不远,而对李贺的“印象”如此不同,也可见“印象”之不可靠。
二○○四年二月
余光中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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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标题《读者,学者,作者》,摘自余光中的《李白与爱伦坡的时差:余光中美学评析》,已由出版方授权,转载请注明“鲲鹏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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