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她一直走

2009年4月9日，我的女儿出生了。当天晚上，我和还缠着止痛带躺在病床上的她妈就给她起好了小名：牛牛。谐音：妞妞。很土，但很贴切。因为我在手术室门口守了一个多小时后看到医生手里捧着的小家伙时，只听到医生说了句“你看是个小美女，大眼睛双眼皮”。如果不是我女儿，可能我真的会吐出来。我很怀疑这个皱皱巴巴，皮肤发红，长着上下不均葫芦脸连眼都睁不开的怪物以后会长成西施。我非常唾弃医生的职业操守和审美，是不是男孩出来都叫帅哥，女孩出来都叫美女。

虽然生下来相貌没让我有想象空间，不过女儿的身体倒是棒棒哒，在医院六天基本上没有小孩常见的黄疸什么的。出院时，她奶奶用红布遮住女儿脸部，全身都用红包裹裹住，然后用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桃枝拿在手里盖住头，加上牛牛的爷爷我们一共五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医院。如果配上曲子，我觉得应该是赌神出场的霸气回音。但是看着女儿葫芦似的造型，挤出的笑容生生憋了回去。唉，不漂亮无所谓，那就成个女汉子，我自我安慰着。

回到家里坐月子，媳妇儿不下奶，从此这个月子做的我看着就揪心。牛牛的奶奶和外婆变着法的打听催奶的方法，当然绝对都是食疗。公鸡汤、鸽子汤、虾皮汤、鮥鱼汤等等，不一而足。每当看着老婆捏着鼻子喝下去时，我都感同身受，直到现在只要听见“咕嘟咕嘟”的声响，都不会再想念上述食材。女儿，你妈在用剩下75年（假设老婆100岁）的肠胃肾的抽搐把你养大，你要不考上北大对得起谁。但是这种种食疗均没有奏效，在老婆快接近150斤的时候，两个老人终于放弃了。不能再让老婆胆固醇指数升高了，喝奶粉。

女儿一岁了，虽然老人还在旁边帮忙，但是老婆已经可以晚上和我独自带娃了。牛牛属于昼夜颠倒类型，白天鼾声如雷，晚上手舞足蹈，精神头十足，她真的不是猴子请来折磨我们的吗？凌晨4点钟，一声小儿啼声划破长空，我被她娘踹的腾空而起。“要什么？”，“你闺女要大便”，“好，你到床边，我给她解开尿不湿”……，三分钟后，这位姑娘仍凭含着奶嘴、咀嚼棒甚至她老爸的手指头都是一副让我睡觉、门都没有的死硬态度坚持到了早上六点。老婆手里抱着闺女不敢撒手，我搂着老婆怕她摔倒，我们俩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场景真是酸爽无比。

女儿给我的第二个惊喜是她终于会叫爸爸了，除了她妈妈、奶奶、爷爷、外公、外婆、小姨外，我是排在第七位被叫的，而且她还额外学会了一个“PU”音，就是“胖”的谐音。这就带有人身攻击的味道了，并且是她妈妈教的，这一把我说什么也要扳回来。在这以后长达数月的时间里，我就趁老婆走开的时候不厌其烦的教女儿“傻”这个音，而且教完一遍都要带上主语“妈妈”。这是一种绝对隐忍而后发的精神，但是女儿根本就不买账，小小幼儿竟似为卜先知，只喜欢发“PU”音。无奈之余，只好感叹造化弄人，独自徜徉在女儿会叫爸爸的孤独中。

日本人松田道雄所著的《育儿百科》里要求尊重孩子，从孩子立场出发尊重孩子的选择。所以我和老婆从孩子懂事起就不看电视了，而给女儿买了很多的幼儿书籍进行引导，并且指着每个字念给女儿听。但是逐渐我们发现女儿越来越固执，一本书她只看其中一章，比如奥特曼，她只看外星怪物救走外星公主那一章，比如巴拉拉小魔仙，她只看小蓝晕倒那一节。这简直让我和老婆绝倒，因为这毕竟不是性格的问题，这可是经济学上的重大浪费事件。于是我们俩总在女儿读书时劝导她能看看别的章节，谁料人家总是充满鄙夷的看着我们，依然我行我素。以至于我总是死乞白赖的求着其他朋友的孩子，要旧书吗。

女儿三岁时，我们送她去了幼儿园。当我和老婆从背影看着她一步一步左摇右晃的往前走时，我突然发现原来她的长发已经遮住了脖颈，真的是漂亮无比。我赶前几步，把她牢牢地抱在怀中，已经有些沉沉的压在手臂。待我嘱咐几句幼儿园八项纪律时，不解风情的女儿挣脱下来，跑到小区的另外一个女孩旁边叽叽喳喳，让我怅然若失。我狠狠地嘟囔了一句：哼，你可别哭。我是忍住了，可是老婆却待在教室外，眼睛直直的盯着吃早饭的女儿，直到快到上班时间才依依不舍得收回目光。我称之为全世界都知道女儿能行就你感觉她不行实际她很行的少妇强迫性患者，有药治吗？

我的脾气相对于老婆比较严厉一些，但是也绝没有卡夫卡父亲般的暴躁和至高无上的权威。实际上我发现其实对于女儿，严厉根本在她眼里就是嗤之以鼻的装腔作势，她总是可以用若无其事的潇洒语言和动作消弭于无形。幼儿园里也布置作业，女儿也开始像模像样的坐在专门为她购置的书桌前读书作业，不过像蜗牛般写一个字需要半个小时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一会吃点零食，一会打个哈欠，一会又莫名其妙的要和我说话，“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看来都是别人的孩子。我义无反顾的第一次下手打了她，哭完五分钟后女儿插着腰斜着眼对我说：你打够了，让妈妈来看着我吧。

女儿七岁了，我和老婆也跨过了七年之痒，谁知道以后这只葫芦还会给我们出什么幺蛾子。但是不管如何，我们都会陪着她一直走，走到我们口吐黏涎，满脸皱纹后欣赏她的舞台。王朔对他女儿说：你必须只有内心丰富，才能摆脱这些生活表面的相似。煲汤比写诗重要，自己的手艺比男人重要，头发和胸和腰和屁股比脸蛋重要，内心强大到混蛋比什么都重要。仅以此句与女儿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