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一年，微信出来了。大一我第一次用上微信。我看着朋友圈里他和另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清秀姑娘一年前的合影，终于闭上眼。强忍的泪也在闭眼的瞬间滑下。我忘不了我们的曾经，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丢下？
一 相遇时如沐春风
高一的军训对于一个荒废整个暑假的姑娘来说，有点难熬——特别是在没有养眼的人的时候。
第一天，我站在列队的中间，一双眼却在极小心地四处搜寻能让我看得上的人，不高的个子让我很安全。列队前，黑脸教官嘶哑又威严的声音正吼着口令和纪律，不时严厉地扫视整个列队。我做贼心虚，缩了缩脖子，正要放弃，蓦然就撞进一对黝黑的眸子。慌乱地别开脸，有点羞涩地笑起来，但那人的样子，我还是看清了。
那是个怎样的少年呢？在所有迷彩帽的遮掩下，他像一株白杨，挺立俊美的白杨。黝黑的眸子清澈又幽深，就像明知那是能让我溺死的湖水，我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去。
在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群中发现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人是很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实在没有人能够一起分享。我只好一个人既兴奋又落寞。这样一块美好的璞玉，总不会只有我发现了啊。
我片刻的失神，当时正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一片绿荫，却又让我想起了那一刻绿荫下的眼眸。就这片刻，我竟然撞到人了。
吃痛的我未及抬起眼，手先捂住额头。“抱歉，同学。要不我陪你去医务室吧？”很清朗的男声先出现，略带一点关切，不多不少的友好和歉意。我抬起眼，不防又沉沦进那片黑色的湖水。
我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惊喜和愉悦，他也眼含笑意地看着我。“走吧，去医务室还是食堂？”他突然转头看向十米外有点圆滚滚的食堂，声音里似乎有抑不住的欣喜。
我控制住自己的遐想，努力镇定下来，“去食堂吧，我现在好饿。”
他转过脸，树叶间漏下的熠熠阳光投映在他的脸上：“那，我请你吃饭吧。算是对你的道歉。”他用了一个陈述句，有出乎我意料的坚定。然后向食堂走去。
我在原地，一阵狂喜袭来。幸福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他穿着迷彩服的背影依旧挺毅，真得像极了白杨。我急急跟上去，向他开心地露出笑容：“谢谢你。”
那一刻，似乎暮夏已经是初秋了，而初秋与初春又是何其相似。连此刻的风都有往日不及的温柔和甜美。
二 相知如浴春阳
高中三年，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军训只有七天。在这七天里他每天都要请我吃午饭，并且告诉我：“当时我没有说清楚几天啊，现在可以告诉你，是每一天。”他的模样认真又无赖，可还是有一点点小心翼翼藏在眼眸里，是怕我的拒绝吗？真是傻瓜，他那样一个帅气的男孩子请我，我是多矜持才能拒绝啊？
所以，他对我还是有一点好感的吧？
我小心揣测他的心意，虽然不知道正确与否，还是很自私地想在七天里给他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在食堂，要是遇到他的朋友，他总会一本正经地站起来，说：“这是我初中时候最好的同学向晚，没有之一。”等他的朋友走过，我就会嘲笑他：“我初中不认识你吧？没想到你是这样扯起谎面不改色的方澄远。”他在这时却总是一言不发地微笑，不愿反驳。
是的，那时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就是他，军训第一天遇见的他——方澄远。虽然，这份喜欢我不能说出口，因为我不能确定他的心意。
很幸运，军训后的分班我们没有相隔太远。他在一班，我在二班。一班是实验班，二班是尖子班。称呼不同，性质却很像。只是一班多是理科好的，二班更重文。
我是个喜欢赖床分子，所以常常来不及吃早饭。我是全日制住宿，宿舍离食堂有点远，我也就懒得奔波。他劝过我两回，我很想很想听他的话，但是习惯的力量太强大。我还是放弃了。
对了，忘记说了。我以为方澄远和我会在军训后像两条平行线，渐行渐远。不想，他还是保持着和我的联络。晚上甚至还会一起跑步。
放弃去食堂吃早饭之后，我的桌上明天都会多一份早餐。有时是豆浆油条，有时候是手抓饼和牛奶。一周基本不重样。
就这样到了高二，分了文理，我们这些选了文科的人一下子清闲起来。而方澄远还是选了理科，他们终日做题，可他还是为我准备早饭，一起在晚自习下奔跑在操场。于是传言开始了。
高二中旬的一天晚上，我们还是一起跑步。那时候，我和他的绯闻传开了，因为早餐因为跑步。但因为我们的成绩没有起伏，我们很默契地都没有做任何解释。
可是越来越过分的话也传出来，所以那天晚上他很沉默。我们跑了两圈，停在了操场边的看台旁，气氛很凝重，空气好像也凝固起来，我有些窒息。我知道他一定会说些什么的，但我怕他说出什么话，虽然我们从没有正式在一起。
“向晚。”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我从不后悔做这些事情，从不后悔遇上你，从不后悔照顾你。但是，我怕，怕你后悔。”这一刻，他似乎不再自信。
“澄远，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啊。”我很轻但是很坚定地回应他。
“我就知道你也不会后悔！”他很激动，一把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让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可他还是有些担心：“可是我们这样对你的影响不好，我一个男生倒没什么。这样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干哥哥，等到高考结束了，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我很感动，感动于他的温柔和面面俱到。
他的话里潜藏的宠溺与关怀就像春天的阳光，虽然现在是黑夜，我还是如浴春阳。
三 相离如冬雨打面
可是，一切结束得是那么快，快到我以为自己所经历的只是一场纷繁离奇的梦。
高三下学期伊始，我们的关系开始被很多人怀疑，包括我的班主任。其实，他对我真的像一个宠着妹妹的哥哥，但宠得太没有边际了。
得知这些后，他安慰着我。但我知道，可能我们注定没办法在一起了，可是只要他还在意我，我就可以努力一把。
结果却是我输得一败涂地。
他得知这些后的第三天，一张他和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清秀女孩的亲密合照在校园里流传开了，甚至贴上了墙报。
我忍着没有找他，想，可他发了信息给我，告诉我我只是他想要爱护的妹妹，而不是他希望守护一生的人，照片上的女孩和他青梅竹马，高二就在一起了。我沉默。
果然呢，谁先动心就输了。可是我没想过输得这样彻底。
学校的风言风语就这样停了，似乎关怀失意者是每个人的本能。没有谁再说我和他什么了，毕竟我是那个可悲可怜的失意者。
他的女孩不在这所高中，他的班主任自然管不到。可他却是被责令写检查，做检讨，带家长。
我不同情他。我一直告诉他，我讨厌暧昧，他一直告诉我，我们会在一起。可是呢，他辜负了我，我何须再予他同情？
话是这样，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疼，心疼我却更心疼他。我们的相离如寒冬的骤雨，冰冷刺骨。
四 相逢如月笼寒水
我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离开了这个令我伤心的地方。
大学在首都，周围是不认识的完全陌生的同学，高中时的记忆就这样消了声匿了迹。我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境。
我忘记了和他的所有不愉快，只记得他，他的清朗嗓音，他的温润笑意，他的宠溺顾及，还有他最后的决绝。
大一，我用了微信。他加了我，通过手机号码。我很不争气地打开他的朋友圈，看到他发的唯一一条，是那张合照。女孩巧笑倩兮温婉美丽，他俊郎宠溺笑达眼底。果然是郎才女貌，而我只会是多余的那一个吧？
我黯然地退出，却看到他发的消息：“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好不好？”我很想告诉他不好，可是我没有办法狠心不去见他一面。
约定的时间是周日，在大学旁的茶餐厅。他白衬衫牛仔裤，和从前的自由很不一样。他还是有温润的笑意，他顺势牵住我的手，他的手还是很大很暖。可不再属于我了，我轻轻甩开。他身体一僵，并没有说什么。
茶餐厅里氛围很安静，午后人很少。我啜着他点的龙井，没有抬头。“向晚，其实高三和我‘在一起’的女生是我的表妹。”他清朗的嗓音抛出的却是这样的话语。
“我知道，你要接受不太容易。但是我愿意等你重新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见我没有说话，很着急地剖白自己。
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着急又慌张的脸庞：“其实，能重新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午后的秋阳有一点点刺眼，可还是很明媚，像极了月光下的湖水。他的眼一如从前的黝黑，让我，想沉溺。让我，想不顾一切，只要他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