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春天的大风

北京春天的大风真是厉害。昨晚从楼里出来，刚好是一段向下的斜坡，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后背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于是我脚下踩着的平衡车瞬间加速，如同鼓满了风的帆船一样往前冲过去，险些摔在地上。

还有更狼狈的时候，有一天早上走到通惠河的桥上，一阵风卷过来，帽子就被吹得滚落在地上，于是一大堆人冷静地驻足观看我在桥上追着帽子跑，幸而帽子没有掉进河里去，不然我准得回家重新整理自己——那时候我留着长头发，如果哪天戴帽子，那十有八九是因为早上起来没有抓头发，甚至没洗头，不能见人的——然而那天的大风让围观群众看了个爽，也不知道那么大的风他们不赶路，哪来的兴致看别人遭遇不幸。

最近几天的大风尤其厉害，虽然气温已经是零上了，但是吹风的时候比寒冬腊月还让人难受，因为身体上的温度刚散发出来，瞬间就被风给叼走了，更重要的是，一个月前我误以为春天到了，已经默默地换掉了秋裤，每次走过小区东边那条200来米的小道，我都想起南航1号楼和2号楼中间的“风洞”，因为风力实在太大了，真担心一不留神，我120斤的身子就在空中飘起来。

不过这样的风总是好的：一整个冬天，北京的绝大多数人应该都处在“等风来”的情绪当中，因为只有刮风的日子，北京才会云开霾散，露出久违的蓝天，尽管每一次蓝天的代价都是降温；春天的风虽然狂野，但是植物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越来越浓厚的暖意：通惠河暖藻先知，河里的水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疯长起来了，以至于工人们专门拔掉一侧的水藻，清理出小半边干净的河道供水流动。从巴厘岛回来的那个早上，刚下出租就发现小区门口的绿化带上，迎春花已经有了一朵朵金黄的花苞，大约过了四天，到周日的时候，居然已经开得十分热闹了！

北京纬度这么高，春天好像没出现过沙尘暴，我家所在的小县城，每年春天却是要刮沙尘暴的，高中的时候每次午休完回到教室，桌子上总会积薄薄一层土，用纸一擦，黄褐色的，不知道那么多沙土到底从哪来的，虽然陕西在黄土高原，但陇县属于西府，似乎没有那么明显的黄土高原地貌。印象很深的是有一年春天，我从泰和广场经过，看到一个和我妈年龄相仿的妇女在卖糖葫芦，那天天气很阴沉，刮着特别大的风，总猜测糖葫芦上早已经沾了一层土，那么冷的天，大街上行人稀少，就连零星经过的学生，也没有上前去问的，她就那么一直站着，不停地搓手，样子挺让人心酸。也许这算不得什么事儿，只不过那个刮着风的阴沉下午刚好看到，便一直都记得。

前几天看李娟的《冬牧场》，她写道：“虽然说敏感的人会受苦，我却情愿受这样的苦，也不愿成为另外情形的人”。我也情愿做敏感一点的人，敏感的人感受到的痛苦多一些，快乐也多一些，不过这都不重要，能细细品咂这人生的味道，不管是什么滋味，都会让生命的体验更加丰富。就像吃蟹腿子里那点肉，当然没有大嚼红烧肉的畅快淋漓，但蟹腿子的妙处就是在舌尖上那一星半点的细腻触感。有天下午通惠河上空突然出现好大一朵乌云，不像夏天的高积云那样饱满敦实，而是被风撕出细细的毛边儿，阳光从乌云的边缘漏出来千丝万缕的细线，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最近好多小孩子在小区的操场放风筝，想起去年的春天住在康营，小区后面是好大一片荒地，苜蓿才刚刚冒出小芽儿，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看到有个老人坐在一角盯着天上越飞越高的风筝，半响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小时候每年，五爷爷家的小叔经常带着一群小孩跑到村里最高的地方放风筝，通常是风筝在他手里飞到很高，之后突然像中弹一样垂直掉到很远的地上，我们一班小孩儿主要负责轮流捡风筝。后来他去广东打工，意外遇到车祸不幸早逝，距今已经七八年了吧，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他，长得有点像谢霆锋，不过记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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