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半生缘》之石翠芝

她名石翠芝,生在南京,是家境优渥的大小姐,从小被身边人捧着长大,任性惯了的,眉眼里都是高傲。

当时只道是寻常——《半生缘》之石翠芝_第1张图片

直到遇见他。

那年南京微凉,那天表姐慌里慌张的打发人来叫她,邀她参与家宴,目的明显,表姐相中了她家小叔子,念了大学,一表人才,在上海工作。近日回南京看望母亲,她也未尝不可。毕竟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家境虽比不了自家,总也温饱不愁。何况在南京这小地方,她实在是呆腻了,若能跟着世钧到上海发展,是再好没有的。于是略施粉黛,换了件雅致的旗袍,在镜子前打量一番,觉得颇有上海女人的韵味,婷婷然,赴了宴。

晚上回了家,她不记得饭桌上的菜式如何,不记得世钧对她的冷淡,只记得世钧的同伴,他们唤作叔惠的人,嗓子里像藏着个吸铁石一般,吸引了翠芝所有的注意。

当时只道是寻常——《半生缘》之石翠芝_第2张图片

第二天世钧约了她看电影,还有叔惠。他们看完电影,不知怎的,世钧拧回去要重新看一遍电影,剩下她和叔惠。气氛微微的燥热起来,叔惠有些尴尬的说,要不咱们再去逛逛,离天黑还早。她半低着头,哦了一声,心里早就开出花来。两人跑去湖上泛舟,阳光照在湖面上,像跳动的音符在演奏交响曲,风一吹哗哗的响,愈发周围安静了。叔惠倒不像往常一般话痨,只是问问她南京的概况,她看着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心里也像被温热的湖水浸湿,被风吹的哗哗的响。

回到家,她躺着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世钧就要回南京了,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还能再见他的朋友,叔惠。

他们回上海约莫已经一周了,对她却像半个世纪那么长,她想到一个由头,就咨询上海的学校如何借机跟叔惠通信。她提着笔小心的措辞,唯恐诚意太猛烈吓跑了他,叔惠回了信,言辞客气礼貌的介绍着上海的情况。她赶紧写了回信寄去,这次隔了许久,叔惠才回信,言辞愈发的客气。她拿着信怅然若失,知道是自己的火热吓跑了叔惠,便不再打扰他的生活。男女交往间,最忌讳一方过分积极,文火慢炖方能培养两人的情愫。

她放弃了,过了一段时间,接受了家里人安排的订婚,是和本地的一户人,也是自小相识的,两人不温不热,购置着结婚要的东西,那天他们正好去世钧家里的店铺买皮草,就看见世钧、叔惠和一个女生。于是几个年轻人约了一起爬山。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一会世钧带的女朋友曼桢脚疼,爬不动了。其他人爬到半山腰就走不动了,叔惠道“听说上山有和尚,有谁一起去看看。”她其实有些力不从心了,还是假装充满兴趣的要求一起去,两人并肩向上爬。到了山顶什么都没有,彼时天已经黑了,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一派万家灯火的景象,传来浓浓的家的味道,她鼓足勇气,问叔惠,“我们还有没有以后。”叔惠低了头,沉默了半晌,道“是我配不上你。”她心里那点燃的希望又啪的一声碎了满心窝的渣子。假装无所谓的笑笑,“我跟你闹着玩呢,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一边说一边晃着她手指上的大钻戒。下山时,天黑的发狠,叔惠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她任由叔惠牵着,看着叔惠前面的背影,心生出可怕的念头,竟想着叔惠不小心踩空了路,连带着她一起滚下山,两个人就那么抱在一起去到另一个世界,也没有配上配不上的讲究了。

天不遂她愿,他们安全的回到了家。晚上未婚夫送她回去,这一路,她都心事重重。到了门口,她忍了又忍,说“这婚,我想还是退了罢。”

婚就那么退了,这一年也没有来说亲的。听说叔惠准备到美国留学,世钧父亲去世,辞了上海的职,回到南京打理家中的事务,大概被女友抛弃,总是郁郁寡欢。

她多了些和世钧相处的机会,两个伤心人经常会擦出火花以便取暖,就那样,她和世钧要结婚了。婚礼那天,叔惠来了,她望着叔惠,心里有着千言万语抢着出来,都被她和着眼泪吞了下去。叔惠醉的离谱,抓着她的手就往世钧手里塞,她的眼泪又想往外涌。

晚上众人散了,她若无其事的梳着头,两个人没话找话的聊着天,终于,她放下梳子,向世钧道“明明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现在退婚还来得及吗?”

新婚那天晚上,两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抱在一起哭了。

他们不敢再折腾了。

寻常日子过得很快,他们育有一儿一女,战时搬去上海做事,每天的柴米油盐不再让她想起叔惠。那天世钧回来说叔惠从美国回来了,并邀请他住在家里。她一听,赶忙吩咐下人打扫,凡事亲力亲为,事情多的竟不知忙哪一样了,跑过几条街买洋酒,换了桌布,整理书房,激动地跟什么似得。照着镜子,觉得自己风韵犹存,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不显老态,换了平日里最爱的衣裳,等着叔惠的到来。见了叔惠,她紧张的不知手往哪里放,只想让叔惠见着她最美的一面。

那日世钧不在,她与叔惠找着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喝了点酒,微醺,用手支着头,迷离的看着叔惠,心里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眼泪止不住的流。

世钧是有多不爱他,连她喜欢叔惠这么多年都不曾发现。

叔惠回来了,将要娶妻生子,这份人生亦没有她的份。

而她这一生却是再也不能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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