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

我被丢弃在一个看不见海的地方。他们留给我一瓶过了期的波本威士忌。但是我不饿也不渴,相反我的肚子胀的仿佛我已经怀孕了。我觉得还是不要的好,后来我又改变主意了,怀孕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我只有一瓶酒。我忘记了波本威士忌原本该有的味道,现在我觉得它的味道就是此刻回旋在我舌尖上的味道。

刚开始我没有注意到,后来在我酒醉躺在床上时,发现月光可以透过正上方的小舷窗洒在地板上。我把酒瓶放在月光下,月光变成了棕黄色,而威士忌变的更加好喝了。也或许,这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时时刻刻都浸泡在流淌饿威士忌中,不能准确的判断自己喝了几杯。我觉得它怎么喝都喝不完,我就尽情的喝了。我不是有意沉迷在酒醉这种状态之中,只是,我没有其他事情可干,喝酒成了我唯一的消遣。后来,我也开始明白,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但那时我已经不在意了。

而这时候,我是非常愧疚的。我猜测我遭遇这种悲惨事件的各种因果。我反省自己一生中所有的罪过。我把它们统统拿来衡量比较。但它们是一样的让我愧疚。我找不到真正的原因。也或者它们都是原因。后来,我明白这是他们的另外一个阴谋。当然,他们的阴谋太多了。他们之所以沉迷于制造如此多的阴谋相比也是像我此时的状态一样。酒瘾罢了。想到这里,我已经渐渐理解他们、原谅他们了。

他们在外面挖了一个大大的坑,铲出一堆堆血红色的泥土,黏黏的,像流淌着的开始凝结的血浆。我刚开始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喜欢这种无聊的消遣。直到他们在坑周围支上不锈钢的三角架。他们想在坑里种上一棵葡萄树。他们未雨绸缪的想到多年以后的葡萄架。

我说了很多次他们,好像我有多了解他们似的。听到我这样的口气,你一定明白了,我对他们没有一点了解。甚至完全有可能他们也是我杜撰出来作为除了喝酒之外的小小消遣。我一直在强调消遣,你可能有一点厌烦。请你原谅,你无论如何也是体会不到我的悲伤的。是的,悲伤,我被莫名其妙的抛弃在一个只有我自己的小小屋子里。甚至可能连屋子也算不上,仅仅是个废弃的仓库或者地下室。我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玩耍,没有人咒骂我,更没有让我揍他。而现在只有一瓶酒。我无奈在酒瓶里看见了短暂地打破桎梏的微光。我像做梦一样。但比梦更加真实。他们栩栩如生,我差点就能触摸到他们。有时候我鼓起勇气,把他们想成奴隶,任意鞭打,血肉横飞,我痛快极了。但大多数时候,我都是懦弱卑微的成为他们的奴隶,我称他们为主人,他们对我横加践踏。他们的花样真多,他们总是能用语言成功的侮辱我的愧疚,用皮鞭打在我最敏感的地方。我开始总是愤怒,不满,轻蔑,羞惭,痛苦,咒骂,后来我竟开始享受了。

本来我的大脑已经被酒精麻醉了,我不能思考,不能听,不能看,不能感觉。当然我这种麻木的状态肯定会让他们不满意,我不知道他们想出了什么好招,我竟能在烂醉中保持清醒。他们总是有各种办法,就像他们是万能的机器猫一样。我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因为机器猫也不是万能的。但他们是。

我以前读过一个叫弗洛伊德的精神病人的书。他讲的很好。但是我不记得他具体讲了些什么。大概就是些自我与本我的东西吧。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的“快乐原则”。我都是追求快乐的人。当然他也怀疑有某种“痛苦原则”。但是,我才不关心呢。我只关心我关心的。

我说话没有条理。我不能遵循现有的规则。我有直觉,如果被他们发现我能讲话,我的下场一定会很惨。我这时候的样子一定就像纳博科夫的《斩首之邀》写的那样。

稍等,让我再喝一杯。我的意识没有驱使我去倒酒,我只是习惯,只是为了骗过他们。他们唯一不能了解的大概就是我怎么想。你一定也明白我这么说只是自我安慰。他们不了解我的想法只是因为他们不关心,他们如果关心,就一定能了解我的想法。说到这里,我倒是希望他们能了解我的想法了。

他们还在挖坑,我能听到,感觉得到,猜得到。现在外面一定血流不止。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其实我晕血。你一定也看出来了,我长着一幅晕血的脸。每次看到血,我都害怕的打哆嗦。没办法,这完全不是我能控制的行为。我能控制自己的只是不要倒酒。我唯一能做到的事,现在,也被他们禁止了。

你一定觉得他们是一群可恶的混蛋。不不,他们当然不是。如果用你的想法来讲,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们当然是好人,这跟他们是我的主人和我的遮丑天性无关,完全无关。我想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是地道的好人。是那种一点也不坏的好人。

我这么确定当然是有原因的。现在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了,我可以确定他们是好的,美的。他们是爱。你一定很惊讶,是的,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我想了想发现这也是情理中的事。你仔细想一想,想一想,现在你明白了吧,可以接受了吧,他们是爱。当然,我不知道你最喜欢哪一个,但我最喜欢的是那个叫爱情的大眼睛帅小伙。他有着一双墨黑色的眼珠子,转起来滴溜溜的真是可爱。相信我,只要他看你一眼,你就会情不自禁的爱上他。

但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我是作为一个受害者向你这么建议的。他总是太过冷漠。不是那种欲擒故纵的手段,是真的冷漠,他没有感情。他们都不像我们似的,感情丰富。你要是喜欢他,你可要倒霉。不是我有占有欲和嫉妒才这么说,你要是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可要告诉你,我喜欢上他的时候,我的波本都被放在了第二位。可是,你猜怎样,他才不管呢,我苦苦等他来看我,我有时甚至还期望他能带我逃离这个破地方,但这些都是我妄想。

我完全不知道我在对你讲些什么。我此时的感觉就像是缓缓飘零的蔷薇花,纷纷杂杂,搅乱了我的思绪。这么多的事情放在我面前,我却不够珍惜。确切的说,我没有心情珍惜。酒精固然可以麻醉我,让我勉强接受这好的一面,但是它改变不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就是爱乱想,这点你一定可以看出来,听出来,除非你没有在听我说话。每当他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乱想。我会想他是不是不小心跌下了悬崖,意外被掉落的小鸟砸中了脑袋,甚至故意跳进大海。哦——那大海,涌起的波浪拍打在我双颊,我能闻到它的鱼腥味,它的咸味,它的故事。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总是让我等待,他不是在耍手段,他只是不在乎我,他有太多的朋友和情人。我对他而言,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存在,没有意义的路人。但是,我不能责怪他,不是吗,我只能埋怨自己。我就这样孤僻,我不愿意也不擅长交朋友。

我总是孤单一人,形单影只。我手里总是拿着那本破旧的莎士比亚,哦,那一定是没有人愿意做我的朋友的原因。我是一个只剩下半杯水的悲观主义者。我不像他们激情澎湃,他们有梦想,有目标,有着前进的方向和乐趣所在。他们总是不迷茫的。他们的坚定眼神就像这穿过酒瓶的月光,明亮,清冷,无数人赞赏。没有人会注意酒瓶里丑陋的暗黄色一滩东西,即使他们时不时也求助于这些他们蔑视贬低的东西。

我安慰自己孤单是一种生活状态。我孤单一人,可以自由的思考,沉醉于臆想的世界。你一定也明白,这只是在逃避,而我没有逃避的资格。人生总是需要一场宿命的逃离,但我们还是回来,不是吗?就这样,人生就像一个看不出来的大圈,我还以为自己沿着直线前行。

说来说去,我就是在逃避一个问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我编造了这么多的谎言。他的眼神,哦,是那样迷人,我想念他的眼神,哦,还有他的微笑,哦,还有他那咯咯的应和,就像在讽刺我。我想努力戒掉这该死的酒瘾,哦,这又是违心之语,他不愿意理我,他不再愿意听我的絮叨,我的幻想,我的半瓶水的悲观,我再也不能打动他冷漠的笑神经,他不再在我面露出哪怕一个微笑。就是这样,我在借酒浇愁,哦,我更加忧愁了。就算我告诉你我的忧愁,你还是不能明白我的忧愁,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是那样悲伤,不需要惊心动魄的故事和情节渲染,你看我这张脸就知道了,我的悲伤已经从心里溢了出来。你一定觉得这就是单相思,不,哦,它不是,你不能因为他墨黑色的漂亮大眼睛和他“爱情”的昵称就认为这是一种浪漫的被称为爱情的东西。不是的,我到情愿它是的,这样我的悲伤理由就显得正当多了。

小屋子在颠三倒四的旋转,我完全分不清方向,我不能确定酒瓶是在我的左边还是右边。它不停的上下旋转,割裂了的月光,薄薄的,就像一片片的音符,飘荡在空气中。我听到了叮咚的泉水涌出,乳白色的暖风吹拂着,翠绿的枝叶摇摆着,青灰色的正方形大理石板反射着阳光。越来越多的情景就像我的记忆一样展现在我面前,那些所有不开心的回忆,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的心结。当然,不是什么痛彻心扉,值得记忆尤深的记忆,就是些走在路上踩在柏油马路上才会有的胡思乱想。就是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东西,纠缠着我,不放过脆弱敏感的我。我对它们完全没有抵抗力。

我知道你为什么笑,你一定觉得这整件事就是很荒诞可笑。没错,我也这么觉得,哦,同情我,可怜我一下吧,你明明白白的看出来了我就要离开了。离开了,离开这里,离开他们,离开你了。不,哦,不要用那个字,那个肮脏的字,我想离开的优雅美丽些,给他们留下一点好印象,好让他们忽略我的可笑幼稚。

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想些我自己的事情。不过我有些饿了,我想吃些煎鸡蛋。我可以离开,我可以开始一段短暂美好的生活。我紧绷的神经可以放松下来了,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还用的着它们。它们往常的表现总是很糟糕,我无可奈何。现在,结果已经注定了,我能做的就是祈祷,让注定的结局到来,以一种注定的,宿命的姿态。

我的眼泪,钻石一般晶莹,刺痛了我的鼻翼。这不是悲伤的眼泪,不是的,我已经很多的个夜晚失眠了。我已经是这种模样了,失眠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现在,我不再失眠了,我要开始一段新的旅程,尴尬,陌生,和一群陌生又熟悉的同伴,不是他们也不是你。我唯一希望的是在离开之前能听听他的声音,但是,没有,他悄无声息,冷漠地,就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关于他的碎片散落在我够不到的远方,我徒劳的伸着双手,朝向远方,悲伤地,幼稚地,尴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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