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只知道正月十五是月半。长大后知道它还有个洋气的名字叫元宵节,可我们还是习惯了叫月半。
母亲常说:大年夜的火月半夜的灯。月半是过年之后的第一个节,要作重。其实我们特别盼望过节,过节会给原本贫苦枯燥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光彩。
月半,是点灯的日子,也是祭祀祖人的日子。家里灯火辉煌,照亮一年的光明前程;祖人的坟头燃起一盏烛火,点亮对故人的思念。
小小的烛光,晶莹地跳动。温暖而安逸的躺在寂静的夜里,是划破黑夜的一道精灵。橘黄色的火苗像一张温润的唇,一寸一寸吻着大红色的烛身,流下激动的热泪。
自古多将烛光比母爱,多半说的是母亲的牺牲与成全。其实,都忽略了一种,母爱是一盏烛光,一直照亮我们成长的路。
母亲是个苦命人,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每次月半便回娘家给她父母点灯。由于路途遥远,山路水路重重,所以母亲每次都是她一人独去,不曾带着我们。
母亲不在身边的日子,不管是十天半个月还是一时三刻,心里就像没点灯的夜,一头慌乱。印象最深的是那时候生活很穷,衣衫褴褛食够温饱,只要母亲在身边从来感觉不到苦。可是,迫于生活,她经常外出务工。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心里才真的觉得苦。
每次忙完家里的农活,她就去附近的小县城里忙活了。卖些鸡鸭鱼肉、青菜萝卜之类,挣点小钱。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姐弟几个孤苦伶仃地度过。
记得一个个漫长的夏夜,我做好所有的家务,打理好弟弟,总会到大伙场独自走走。听到远处有汽车的鸣笛声声,对母亲格外思念。幻想着她坐车回来陪我们。
可是,那年代,贫穷剥夺了母爱。因为贫穷,母亲不得不离开我们艰难谋生,像一只飞鸟不停地寻找食物来填补家里一张张稚嫩的嘴巴。
每年的月半,在外的姑姑伯伯们都会回来,陪奶奶过节,给已故的爷爷点灯。家里热热闹闹的。
吃完午饭,我们姐弟三个就到村口竹林里等母亲回家。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大老远眼巴巴地望着,看累了打打闹闹玩一会,然后接着望。心里幻想着这会她该走到哪里了,哪里了,望到一个身影,激动地大叫:阿母回啦了!阿母回来啦!近了,更近了,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阿母。漫长一个下午,不知道这样空欢喜多少场,才最终迎来真正的阿母。见了母亲,就好像漆黑的屋里点了灯,心头有了亮光。
天已近黑,娘娘仔仔一群欢欢喜喜地进屋。打开所有的灯,点燃父亲早已备好的油烛,插在菜地里,插在檐沟里,插外火场堪边……能到的地方,都插遍了。
黑夜中,屋里屋外到处点满红油烛,亮堂堂的一片。我们数着油烛的眼泪,高兴的跳着、蹦着……
阿母在身边,心里就是亮的。
时光荏苒,昔日点亮油烛的那份欣喜还历历在目,一晃却已经走过几十年。如今自己的孩子已快成人,经常跟我比高。
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比原来好,可是不管怎样,在他们成长的路上,我从不让自己缺席。想方设法解除障碍,让孩子和我之间的路是通畅的。也许他们有了现在的灯火阑珊,会忘记我这个烛光般的母亲,甚至会排斥。
儿子常说他讨厌我,因为我要管他。爷爷奶奶对他百依百顺可以纵容他发脾气耍性子,可我不能容忍。用他的话说就是恨不得我天天不在家。可真叫他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我出去打工,家伙又立马不同意了。
记得女儿小的时候跟奶奶一起生活的,我带着儿子在城里上学,女儿读了半年幼儿园我便毅然带到身边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每周回家女儿都把我看得紧紧的,哭着闹着赶着要一起去。有时候偷偷溜走女儿发现后立马哭闹着要妈妈,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是那么希望每天都能跟母亲一起,我的心早已在她的泪花中软了塌了。再苦再累,也要带在一起。
又是一年月半到,今晚的夜空,月色如水;今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孩子们仍然玩着十几年的游戏,到处点满油烛。点亮着多少年来恒古不变的愿望。
借着一轮皎洁的明月,祝福天下所有母亲幸福安康,所有家庭圆满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