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之路

图片发自App

继上文《开倒的西京餐馆》之后（故事独立）……

正文:

没有任何仪式感的告别，我就匆匆离开了梦中的长安城。列车把城市一圈一圈的甩向身后，回家的欢悦并未触动我的任何神经。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黑色云团和我心里的压抑一起发酵奔腾。瞬间，斑驳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有人欢呼有人诅咒。我知道这一走就再难回来。曾经轻狂的许诺，秉烛漫谈的“宏图霸业”，还有那些青春的记忆都随着疯狂前进的列车把它们通通留在了遥远的过去。生活将会打开新的一页，可依旧感觉自己是在逃亡。

当列车驶进故乡边界的时候，归来的心还是难掩强烈的激动兴奋，阔别多年的乡土熟悉浓郁的气息依旧，这种味道走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高涨的热情只持续了瞬间，我就把自己拉回了现实。我知道父母就在这座城市，弟弟妹妹就在离车站不远的小院，奶奶就坐在长满藤条的门庭下。我想他们，可我不能去见他们，我知道他们不在乎我的世俗身份。可我在乎，几年了，我不想以一个逃亡者的形象面见他们，我想要人人都渴盼的“衣锦还乡”。女友在另一座城市焦急的等待，我们都希望能在她的城市东山再起。

列车缓缓驶出故乡的土地，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它默默作别，两行眼泪顺势而出五味杂陈破破烂烂。

回家的路漫长而又艰难。

奥德赛用了20年才回到他久别的故乡——伊萨卡。他的身体力行，用顽强的意志经历非人的磨难，女妖的诱惑，海神撕裂，重重阻碍，每一次都有置于死地凶险，家乡王位岌岌可危，爱人被“忠贞”上万次的考验。回家真就那么难吗？荷马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

我的内心正经历奥德赛一样翻滚的磨难，他的冒险就是我挣扎纠结的路线图，对于回乡之路我们是一样的。从来就没有和平年代，我们内心的战争从未停止过。我们正一步步的迷失，回来的路看不清到底它在哪里？

女友的城市市井繁荣，煤炭和重工业支撑着这座北方小城蓬勃发展，人们趾高气昂，各路豪车遍地驰骋，暴富神话天天上演。

逃和躲藏大概成了我的宿命。

来到这里我依然要躲避女友家人的眼球，我们所进行的活动都是地下党式的，她偷偷来见我，给我带生活资料，为我提供当地的就业信息，她很兴奋，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对未来的担忧。她比我自己更加的相信我。

“别灰心，他们好多人都不如你，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我们赤身裸体躺在旅馆的硬板床上，她亢奋的眼神对将来的功成名就无比坚定。

在女友的城市并未发生多少故事。

只是一件小事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天是中秋，天气阴郁，我进了一家饭店向老板点了一碗肉炒面，老板把我乜斜了一眼说:“好时大节的你吃什么面，不卖今天。”

我悻悻的出来，没了勇气再走进下一家店铺。不知怎么了，我突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女孩，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冬天，想起了姥姥，她额头上的皱纹，恒古不变的苦难……

其余的时间无非寻找工作，面见各种老板经理。这里的老板和西安真是天壤之别，办公室抽烟吐痰，说话粗里粗气。他们用当地方言诠释自己的事业，不可否认，在赚钱拉拢生意上，他们确实积累了不菲的资产。经常能从他们嘴里听到几千万几亿的对话，多年前的贫困县一跃成为全国致富模范，他们确实自信把别人甩开了好几条街。。

比起当地活跃的经济氛围，我的工作依旧冷清毫无着落。最终在一家煤炭公司谋到了销售的职位，薪资也诱惑不小，唯一的障碍就是要当地人担保。这也确实难倒了我。

我们都知道这工作来之不易，也比谁都清楚暴露我的身份对女友的伤害。我们是奔着结婚目的去的，倘若她的父母看到我现在这副狼狈样，我们的结合估计十有八九要泡汤。她又是那种乖乖女无力违抗父母之命的人。纠结再三，还是向命运低了头，我把一切都抛给给了上天，生死有命吧！

会面出奇的顺利，她的爸爸至今都记得我在西安埋头窗下苦读书本的场景。他的记忆把我也搞糊涂了，我再怎么回忆也找不出我苦读书本的记忆。人生真是奇妙，你的一个不经意说不准哪一天就成了你的救命稻草，也有可能毁了你的一切。“上天有一只眼一直在注视着我们。”这是奶奶说的。是的，他只是注视，从来不帮助你，他视万物为刍狗。但这次，我觉得，他仁慈。

可是。

我最怕“可是，但是”这类的字眼。这转折一旦开始“转”就由不得你掌控了。

她的妈妈不爱我。

她慈祥的面容在我面前变得无比的狰狞。我相信倘若我们在大街上相遇，因为让座或者其他的礼节性交往，她一定是位和蔼可亲的阿姨，因为她不具备“恶”的资本。直到许多年后她变成了我的丈母娘，她才为她的“善”大放异彩。这才是她，一个慈祥又有爱心的老人。可当初，我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她对我的决绝。

“你回去吧，这不是你待的地方，我们是要名声的人家，你这样和我女子交往算什么？我们闺女以后还嫁不嫁人了？今天就回去吧，如果没钱买票，我给你买。”她瞅了老头子一眼，说道:“现在就送他走吧。”口气生硬僵冷。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一脸怒气，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老太婆。心里想:离开也好，总不能一直低着头活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吧，太让人讨厌了。

女友唯唯诺诺并没有出格的表现，只是沉默不语。我心怀浪漫主义的幻想希望女友奋勇而出，强行把我留下或者和我一起私奔。到我离开她还在沉默，只是掉了几点眼泪，对于爱情的伟大信仰让我总觉得离别过于平淡，相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又一次觉得离开像逃亡。

一切都不确定，去哪里？该干什么？我一头雾水。

双脚踏进家乡的土地，我被悠悠的乡愁俘获，眼前的困境和阴霾被乡土的亲切一扫而光。

我回来了  我的故乡

你没变  我也没变

你和当初一样苍翠

我还像出走时一样两手空空

今晚 就让我们忘掉那些是非

深情的拥抱吧！

拥抱拥抱紧紧的让我在你怀里独眠

让我歇一歇

让我唱儿时的歌给你听吧

你知道 我不想长大

不想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