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几天晚上一边吃面一边刷朋友圈,看到米姐发了一组图,里面她和一个男生亲热地依偎在一起。
我停下筷子,点开她的动态,看到她在两天前更新了自己的婚纱照。我把碗推到一边,快速翻看她曾经的更新,都是她做代购的辣鸭脖辣鱿鱼广告。
我把手机放到对面朋友面前,努努嘴,喏!米姐要结婚了。
朋友问,什么感受?是不是挺失落?
我没有回答朋友的问题,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呢?一点征兆都没有啊。
米姐不姓米,名字里也没有米字,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外号,那年我还在太原的事业单位做岗前培训,和米姐同班。
某天,一个女生招呼米姐,走,亲爱的,上厕所去。米姐应着,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
一个男生开玩笑地说,为什么你们女生尿尿也要带纸?女生涨得脸通红,米姐不甘示弱地说,因为你们男生站着抖抖就行,但我们不行。
米姐的回答引来全班哄堂大笑,我更是带头起哄,那时还不流行污这个字,我说你实在是太糜烂了,以后我们都叫你糜姐。
一开始她死活不答应,后来又和我讲条件,说换个糜字,一个女生叫这个字实在太不好听了。我想想说,那就改成米吧,听起来萌萌哒。
因为给她起外号,米姐憋着要报复我,我又偏偏是个口无遮拦的主儿,几次过招后,她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糜爷,而且不允许改字。
于是,米姐和糜爷的称号就这么叫开了,我们成为了班级里的首污代表。
后来,米姐刚失恋不久,有段时间心情不好,几个朋友就轮番安慰她,我更是做好司机工作,陪吃陪喝陪送回家,聊得多了,我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
过了几个月,我对米姐说,我觉得咱们在一起挺合适,不然试试看?
米姐想了好几天,对我说,好的。
2.
有一年春节,我收到当时同事腿腿从国外邮回的明信片,她说,好想你和米姐啊,你们在一起多好啊。
腿腿曾说,你们一个米姐,一个糜爷,就应该在一起,你们就是糜烂家族,再生一个米小子,简直就是完美。
我听完后哈哈大笑,转头对米姐说,听起来挺靠谱的。她瞪我一眼,没正形。
那时我们确实没正形,甚至连在一起都不正经,米姐一直对在一起的过程耿耿于怀,她也纳闷,我怎么也没好好地考虑,就马马虎虎答应和你在一起了,这明显不像是我的行事风格。
我笑了,故意逗她,说明你就是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纸啊。
她也不反驳,暗自思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我点点头,那肯定是的。
单位组织我们去一个技校去住校实习,那几个月我见了生平中最大的一场雪,最美的一片星空,还有最深的夜色。
那时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很慢,每天起床跑步,在教室昏昏欲睡,在车床前磨工件,拿着锉刀吓唬人,下课很早,一宿舍的男生端着洗脸盆去洗澡,说着黄段子,讨论着未来和女人。
或者去学校外的小吃店聚餐,隆冬时节,一撩门帘,眼镜上都是厚厚的水汽,一边撩起大衣衣角擦眼镜,一边喊着,老板,来碗砂锅面。
吃过面后,我和米姐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其他男生讲着鬼故事吓唬女生,前面一阵啊啊啊的叫声响起,米姐突然说,也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这样。
我问,哪样?她说,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
我摇摇头,指定是不行。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其实我不是很了解你,感觉你有点远,走不进你心里,总感觉你心事重重,我也不敢问。
于是那天晚上,我和米姐坐在校门口的石墩子上,我慢悠悠跟她讲我的故事,我一路走来的历程,如何大学毕业到上海工作,又如何被家人叫回家工作,自己的不甘心,自己的迷茫等等。
那天夜色很浓,但米姐眼睛很亮,她听完我的往事,感叹地说,我就说你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笑笑没说话,她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稍微挺了挺后背,我觉得你要回北京去,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觉得你一定可以。
我扭头看着她,那你怎么办?
她发亮的眼神立马黯淡了下去,低下了头,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
3.
米姐曾经担忧地对我说,其实我妈不太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她说你这么优秀,其实根本看不上我,怕我吃亏。
我拍着胸脯打着包票,怎么会呢?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认定一个人,其实特别专情的。
现在想来,也是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光。
因为一些小事,我们总是吵架拌嘴,她有她的脾气,我也有自己的坚持,我总喜欢拿着大道理试图说服她,她又总说我是纸上谈兵根本不切实际。
矛盾爆发于她最要好的闺蜜的婚礼,她在电话里哭着吼,我也很累,我也忙了好几天,你怎么就不替我想想?
我也不甘示弱,本来就是你的错,谁不累?谁不愿意好好说话?怎么你就总认为自己就是对的?
米姐反问,难道你不是这样的吗?你也不也总说自己是对的?
我说,对,就你有理。然后挂了电话。
那时,距离我决定回北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单位培训即将结束,我和米姐被分配到不同的分部工作,那段时间,我们冷静地谈了好几次。
最后决定是,分手吧,我们其实不太适合。
米姐说,到现在这种节骨眼上了,你还觉得自己有理是吗?我说,你行行好吧,现在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这没有任何意义了。
争来争去,争到大家都累了,她说,你要回北京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她说,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说,你和我走吧。她说,我走不了。我说,那我走了。
她说,哦。
后来,我几乎众叛亲离,在家人的反对和所有人的不理解下,像是逃命一般回到了北京。
那已经是2014年的事情了。
4.
如今想来,时间迅疾,一转眼,好几年就这么过去了,我有了全新的生活,米姐也是。
刚到北京时,她两次找我,说和朋友来玩儿,见一面吧。我说工作太忙了,你好好玩儿,回家聚。
不是不见,是不敢见,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无法打开,没办法面对米姐,更觉得自己有点混蛋,好像没把感情的事情彻底解决就离开了。
很久之后,米姐对我说,其实我是专门去北京见你的,我就想问问你,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我一脸震惊,真的?她又笑嘻嘻地打我一拳,当然是假的,傻子。
我不敢去想真假,更觉得这段短暂的感情是我的遗憾,毫无疑问,我错过了一个好女孩,更错过了可能这辈子唯一一次能过上安逸生活的机会。
米姐曾说我像一只鸟,谁也没办法束缚住我远走的念头。
现在想来,她是如此了解我的人。
我在网上搜索得知前任结婚是一种什么体验,回答有很多,太多都是表达了失落。
失落是肯定有的,就像你曾经最爱惜的一件玩具,虽然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但哪怕是自己丢弃了,也不愿意被别人拿走呵护,听起来很自私,但就是有一种它只能属于我的意味。
但我更多的,是一种欣慰。我不知道这种欣慰来自什么地方,或许是曾经有过遗憾但无法弥补,或许是对米姐愧疚但没说过道歉,也或许是我根本不配再祝福她拥有更好的生活。
我的欣慰,只是自欺欺人,终于有一个好男生,能够好好呵护她的下半生了。
我曾痛骂渣男,觉得毫无责任感又没有担当的男人简直人设崩塌,又觉得因为心高而不顾家庭远走他乡太过自私,可现在想来,我和这些男人,五十步笑百步,没有什么区别。
正是带着这段感情的遗憾和愧疚,我在得知米姐开始全新生活时,心里微微有些释怀。
爱,或许会消失,但记忆却会一直停留在原地,因为我们都已经背道而驰,离得越来越远,却发现其实生命依然有纠缠在一起的节点,我们唤作情谊。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特意到公号的后台点开用户管理搜索她的微信,发现她是最早关注我的人之一,但从未说过话留过言。
我不知道米姐是否能看到这篇文章,但我依然想把最后的话送给你——
米姐,哦不,应该叫你老胡,真是抱歉,这次恐怕是要真的说再见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来,但真的来了之后,那种感觉又不是特别好受。
不用多说煽情和矫情的话,但一句对不起却是真心的,曾经我们总是争论对错,现在想,你若是真的怪我就好了。在我最落魄时遇到你,是我的幸运,离开你,也让我错失了过另外一种人生的机会。
抱歉啊,没能陪你走到最后,你我没有这种福气,不能手牵着手面对着面说我愿意,但我特别开心你现在有了他,我不敢说让他替我对你好替我照顾你,任何人都不是谁的影子和替代品,只真心希望你们可以毫无芥蒂,相守到老。
他很幸运,能够遇见你。他真幸福,比我陪你走得更久。
有句话说:若我会再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将以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其实,若我会再见到你,一别多年,我将以何念你,以回忆,以微笑。
祝你幸福,祝你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