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一中

因为种种原因，到外地参加工作后，我住在一间中学里面，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让我常常梦回到高中时代。偶尔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我会走到操场散步，吹着夹杂着花香的习习凉风，看着整齐的课室，仿佛置身于已阔别了十多年的母校揭阳一中。那首“岐山青青榕水长，我们欢聚北河边……”的校歌也会回荡在耳边，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难忘。

一、秉烛夜读

母校揭阳一中是一所已有着二百六十多年历史的高级中学，在当地是很有名气的。每每12月7日校庆的时候，学校就会召开庆祝大会，校长讲校史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当然，对于学校的历史，当地的很多人可能很难记得清楚，但是，学校的学生素质好、升学率高却是家喻户晓的。当地就有句话说，考进一中就是半个大学生。这句话如果是在现在流行的话，那就不足为怪了，因为现在到处扩招，升学率自然是很高。这句话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流行起来的，足见其份量。

其实，升学率高是有它的原因的。一方面是学校的录取分数线高，学生考进去不容易，能够考进去的一定很优秀。另一方面是学校的师资力量雄厚，学生的学习风气很好。

对于学风好，可能只有置身其中的学生才最为清楚。1993年9月，我从偏僻的农村来到了地处繁华热闹市中心的揭阳一中就读。本来新的环境应该带来更多的新鲜感，但是我感觉到的却是学习的压力。因为其他同学都很优秀，如果不加把劲的话，恐怕只会落在后面。可能大家都这样想吧，所以都是分秒必争。

记得当时最盛行“点蜡烛”，就是在晚上十点半宿舍熄灯后，点上蜡烛挑灯夜读。我们当时睡的是木床，分上下铺，左右两侧各六张床，中间留一条狭窄的通道，宿舍后面是一排可以放置行李书籍的木箱。每间宿舍住十二个人，显得很拥挤。说实在的，挑灯夜读是很危险的，因为宿舍里木床木箱、被子蚊帐、书籍都是易燃物品，一担不小心碰倒蜡烛，很容易引发火灾。

当然，学校是三令五申禁止“点蜡烛”的，但是因为宿舍管理人员不多（男女生宿舍楼各有一位管理员），却要管理上百间宿舍，所以很难真正做到禁止。管理我们男生宿舍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伯，头发灰白，中等身材，对着我们的时候总是板起脸孔，显得严肃认真。我们私底下称之为“内宿佬”。

每天晚上宿舍熄灯后，内宿佬就会拿着手电筒逐间宿舍巡查，见到还在游荡的同学就会唠唠叨叨劝他早点上床睡觉，而对于点蜡烛的行为，他就严厉得多，一般情况都是二话没说就将蜡烛一把抢过去吹灭，然后还要将违规同学带到管理员房间教训一顿。

对付内宿佬，我们也有一套，就是让床铺靠窗的同学充当哨兵，随时注意外面的情况，一旦见到内宿佬就马上通报。另外是把房门关紧，即使内宿佬来了，也装作睡过去而不开门。就这样，在与内宿佬的斗争中学习。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学习毕竟很难保证质量，所以后来同学们就开辟了第二战场，到课室去点蜡烛，那里相对安全些，最主要是没人打扰，可以安心学习。

二、燥动的青春

最不用内宿佬操心的时候是星期三晚上，因为每逢周三晚十点半，汕头电台就会播出一期有关性的节目，同学们也会准时爬上床躺下安静收听，内宿佬当然省去了很多“劝睡”的功夫。同学们之所以热衷于听电台的节目，是因为对性的不了解，还有青春期的燥动。

那时在农村，基本上很少有人公开谈性，在学校里谈更是不可思议，初三的生理卫生课就基本上是形同虚设。而高中也没有开设类似的课程，就是开设了，也肯定会由于不是必考科目而倍受学校的冷落。

每天晚上宿舍熄灯后，同学们经常谈的话题反倒不是性，因为大家还是由于观念的问题而羞于启齿，另外这方面的知识也确定不多，无从谈起，而谈论得比较多的还是学校里的校花。那时学校里有一位长得皮肤白嫩的女生，同学们称之为“白俄罗斯”，简称“白俄”。之所以这样称她，其实就是一个“白”字有点联系，真正来说，俄罗斯女人的皮肤是不及她细腻的。

丑女则是我们谈论得最多的另一个话题，有些身材矮小的女生，我们会称之为根号2（根号2等于1.4多），意思即是身高在1.4米左右。当然，背后说人家的短处是不道德的行为，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在学习压力很大的环境里，如果不讲一些笑话，自我放松一下，那是很压抑的。实际上，那只是茶余饭后的调侃，同学们都是很正经的。而在那时，在我们的校园里，谈恋爱的同学基本上没有，男女生的交流都是中规中矩的。不像现在一些中学生，动不动就在公众场合手牵手，动不动就拥抱亲嘴，而且还要穿着校服，以显示他们的学生身份。

三、别样洗衣

傍晚六七点钟通常是洗澡房最热闹的时候，大部分同学吃完了晚饭，都想尽快洗澡、洗衣服，然后回到课室晚自修。那时，多数男同学都是洗冷水澡，即便是在冬天。因为如果要用热水的话，就要到饭堂里排队盛水，而且每瓶水需要几毛钱，这样既花时间又花钱。一般情况都是盛上一瓶水，专门用来喝的。

冬天的时候，因为气温比较低，洗冷水澡往往是一个挑战，这时就需要用歌声来分散注意力，澡堂演唱会于是应运而生。多数情况下，歌声是很难听的，只不过大家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也便管不了那么多了，更有甚者是每次都唱同一首歌，而且只唱一句歌词。搞到大家都条件反射，一旦听到那句歌词，就会不约而同地说，又是某同学在洗澡了。

在家乡，洗衣服是女人们的事，男人们一般是不负责的，即便是有了洗衣机，男人洗衣服多半是迫不得已。在学校里住宿，没有了家里人的依靠，男同学们只能硬着头皮干了。当然，也有个别懒虫等到周末放假才把一周穿的衣服统统拿回家洗。

当时，校园里流行一种脚踏洗衣法，即是用一只脚在水桶里上下蹬踏衣服。这样的好处在于不用弯腰用手洗搓衣服，似乎轻松一点。因为整天坐着埋头看书，本来腰部就累。另外就是，冬天的时候用手搓衣服会感觉又冷又痛。有勤奋者还在洗衣的时候，手拿小词典一边背起英语单词来。不过有时也会弄巧成拙，因为大家都把洗衣桶放在一起，如果不看清楚就一脚伸进去的话，就很容易洗错别人的衣服。那时总会引来一阵偷笑。

写于200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