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戴花】信我会在永恒榻下

信我会在永恒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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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时齐达内还是滞了一下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微微挪着,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本能,他谨小慎微的,生怕在“接听”和“拒接”上犯了错误。


可罗纳尔多加粗的名字在四方框里抖来抖去,一如那个年轻人的个性——那是多么张扬骄傲,碰了壁也咬着血咽下去。自己当年和他年龄相仿时,未必比他豁达,更不比他会通察人心。


实际上这是齐达内在皇马卸任后,罗纳尔多打来的第一通电话。所以齐达内料到此刻自己必定百感交集,难以启齿的愧疚一瞬间又揪住他的心。其实齐达内有什么好愧疚的?三连冠后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去留都是依照心意,偏偏罗纳尔多成了他最大介怀。或许罗纳尔多也费了心思,在这个时段打来的电话颇有阴谋论的嫌疑。


就这样想着,手指却开始往绿色的圆键上滑动。


“嘿,齐祖!”就这样,罗纳尔多就是这样,即使分离太久,一句话的功夫便又把距离重新拉近。齐达内心里的罗纳尔多就像棵晒饱了阳光的小白杨,背脊直挺挺的,高昂着头颅,低谷里也能迸发出惊人的朝气。“您什么时候来都灵?”


齐达内不愿给出令人失望的答案,但他确实有点云里雾里。“谁给你说的我要去都灵?”


“这边的报纸啊,意媒说采访到您了。”


“这你也信。”齐达内嗤笑一声,后来又觉得不妥,收起笑容,他反而感到连绵的苦水在身体里打转。“我记得你对这些东西反感得很?”


“总要有个盼头的。”罗纳尔多停了些许时间,再说话时喉管里呛出些笑音。“看看也不碍事,我还以为小报上登的错不了呢。”


然后电话两端又是尴尬的空场,齐达内预感到再不说些什么,罗纳尔多就要扣下电话,回到他们两个为谁先联系谁而犯难的命题里。齐达内话接的突兀,连带着手上也做出阻拦的姿势,事后他想起这个不必要的动作,他坐在沙发上,嘲笑自己戏多。


“克里斯,我确实在和尤文的高层谈,但还没确定下来。”齐达内赛下不善言辞的特点被开发到极致,他甚至觉得口舌有点打哏。“呃...你在,在意大利还能适应?”


“有迪巴拉呢,老交情了。再说,您是怕我受欺负呢,还是关心我?可无论哪个都像是悖论。”罗纳尔多颇有风范的清清嗓。“所以您不会来的对吗?”


“别胡闹。”齐达内下意识反驳了罗纳尔多的话,带了点没来由的气性,电话这端他把眉头皱的死死的。


和尤文图斯的商谈其实很顺利,只要齐达内点了头、落了笔,立刻就有人包办机票和住宿,再用大阵仗迎到都灵去。但他必须直面罗纳尔多的那份从西班牙揣到意大利的感情,荆棘里生花又有恃无恐的样子,小心翼翼藏着年轻人的一腔孤勇。


齐达内有些习惯、甚至享受罗纳尔多带来的种种。赢下比赛后跑来的少年,罗纳尔多一定要在耳边暗自说些什么——雀跃的,露骨的,天花乱坠的,那些天涯海角的。齐达内抱着所有的球员,一瞬间却以为只在抱他一个。


因此这之后的事情走向就不受齐达内控制了,他实在不愿做个恶人,或许说他做恶人时又没法搭上全部气力,他不想罗纳尔多低垂的眼神飘飘忽忽转进心里。


齐达内先抛出了橄榄枝。“最近时间紧吗?”


“一点都不紧!没比赛没行程,严格的说我还算在休整期呢。”这小子立刻就亢奋起来了,法语里夹着西语,西语里带了些刚学会的意式口音,还有语法错误,就这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吵得齐达内头疼。


“好了,你这么清闲,就帮我留意着都灵户型好的房子吧。”


“齐祖您要来?相信我,这边风景超棒,您绝对会喜欢!房子的事情交给我吧,我的品味你是知道的。”


“别,我可不敢恭维。”齐达内似乎很喜欢噎罗纳尔多的话,小孩子吃瘪的样子倒是格外好玩。他在街上正走着,带着墨镜躲着狗仔,但还是忍不住笑意。连齐达内都觉得自己情绪太过复杂,带着跳脱,被这个大男孩撺掇的颠三倒四。


“还记得我们在马德里的时候吗,如果您能来都灵,那就太好了。”





齐达内在皇马的三年,总部分配的房间倒很有意思。他刚来时教练宿舍还没装潢妥当,就和球员住在一层,好巧不巧,和罗纳尔多的房间打着照面。


他们踢过对手场,那时候这孩子还在曼联效力。世界杯时,罗纳尔多穿着红色的球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跑起来就像阵凌厉的风。


齐达内那时也不过三十左右,却还是要感叹一句少年意气。


他搬到罗纳尔多对面时,这个如今也到了三十岁的男人打开门,探出头来,顶着一撮卷翘头发,傻笑着,响当当地喊了声“齐祖!”——好吧,那时齐达内就知道,罗纳尔多永远都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将,心里保留着一份旷日持久的炽热。


刚接手银河战舰时,这家俱乐部并不景气,甚至可以说徘徊在低谷太久,久到失去看向阳光的能力,齐达内有些心力交瘁。国家德比、欧洲杯和冠军杯的失利,队里上下被一片阴霾笼罩,齐达内顶着舆论,在比赛后鼓着掌迎接他的孩子们。而每次罗纳尔多都把脚步放慢,别人垂头丧气的走着,他却扭着头往后倒退,轻言轻语的安慰到所有人。


马德里的夜,风在窗边兜转着、磨蹭着,热气层层叠叠堆积在胸口时,凌晨,齐达内的手机开始振动。他放下笔,把自己从下一阶段的部署里抽出身来,那上面安安静静躺着几个字母,像流转不逝的星河。


On s'aime, on s'embrasse.(相爱,拥抱,我们)


短讯上方堂堂正正注明着罗纳尔多的名字,深夜里这似乎就是最好的慰藉。齐达内确实有一瞬间心痒,却也想要立刻扣开对面的屋门,去问问他是否忘记了自己是个地道法国人,当然能读懂这些简单的法语——齐达内心里的罗纳尔多,做事有条有理,这样莽撞的、铺陈开来的罗纳尔多,他已经好久不见了。而罗纳尔多就像将情感自暴自弃似的摊在自己面前,他斩钉截铁的,问,你接是不接受?


此后每个晚上齐达内都要收到信息,信息来的时间都很凑巧,每每他准备熄灯时,手机提示音便准时响起,无论他睡得早,还是枕着凌晨的月光入睡。但信息的主人在白天从来对这事儿绝口不提,训练照旧,分组进了球时还要跑过来,挂自己身上,来一个汗津津的拥抱。


皇马定时安排密闭集训,齐达内执教其间碰上过几次。冬季晚上,齐达内久久没收到罗纳尔多的短讯,这似乎变成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约定,互相都期待着,没收到时不免又开始担心。


他要了备用房卡,刷开罗纳尔多的房门,一晚上杳无音讯的人穿着厚夹克躺在床上,额头烫的厉害。


齐达内去了医务室,拿药登记时却想到了那孩子面子薄,要强,笔尖一顿,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第二天还收到不少人的嘘寒问暖。


当他好容易在探查病情的球员中抽身时,他看着被自己特意安排到替补席的罗纳尔多,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抽着鼻子。齐达内塞给他一个保温杯。


罗纳尔多嘟嘟囔囔嫌土,齐达内瞪他一眼。而昨天晚上亲吻齐达内选择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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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文图斯管理层邀请齐达内去意大利,教练的签约谈判期总有这个流程,看看当地风光,一起聚顿餐,说不定什么事都在酒酣耳热时解决了。


初秋的都灵已经有些潮湿了,久违的凉风开始往领口里钻。齐达内家里就没多少衣物,款式单一,一种类型的衬衣硬要屯着三四件备用。他秋季的穿着更没什么新意,还是尼龙风衣,被罗纳尔多说过是“幸运加持”的那件。


他跟着安德雷亚参观球场和基地,站在场外看球员训练。齐达内的目光下意识寻找着7号,却没有看到那个朝气蓬勃的足球先生。


“呃...”齐达内摸摸鼻梁,看似无意地提了这句。“克里斯呢?转会过来也该结束休假了。”


“他提前把今天的练习做完了,告了事假,说去找房子了。反正他自律得很,他在外的训练强度你也是知道的。”


“他不是已经在都灵定居了吗?”


“觉得那套位置不好,又去别的街区找了。这事儿理应经纪人去做的,门德斯最近也没跟着他。”


齐达内点点头,没接话,拿出手机飞快编辑出一条短讯,没到一分钟就接到了回信。


“我在罗马街呢。”消息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其间断了断,没过多久又继续忙碌起来,于是齐达内收到了第二条信息。“您想我啊?”


齐达内气的眼皮直跳,脸上勉强的挂着笑完成了今天的行程。他抄着口袋,没目的的乱走,一看表,刚过五点。他正站在都灵河上游,太阳渐弱的光芒折射进河水的褶皱里,齐达内给罗纳尔多去了通电话。


“臭小子你在哪儿呢?!”电话那头声音嘈杂。


“我刚签了合同,房子的事办妥啦。”


“我不是让你空闲的时候去找吗?你刚来尤文就请假,别人在背后不知道要怎么议论,你以为这里还是皇马啊小祖宗?”


“啊?齐祖您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哎呀意大利的怎么这样啊——”罗纳尔多拖着长腔,齐达内甚至能想象出他脸上夸张的表情。


“你别给我装蒜,赶快归队训练!”齐达内愤愤的扣断电话,这孩子开始跟自己撒谎了?


可当他一回头,大男孩就站在长桥的另一端,逆着人流摩肩擦踵地跑到自己面前,捧着份路边摊买的烤鸡肉,笑嘻嘻的歪着头。


齐达内嘴角动了动,一瞬间以为这是幻觉。然后立刻皱着眉伸手使劲捏罗纳尔多的脸,世界足球先生疼得跳脚,齐达内这才放手,满意的拿过那份烤鸡肉。


“您怎么欺负人啊?”罗纳尔多几步跟上齐达内,揉着脸,眼神里又冒出来了兴奋。“我给您找的房子在CBD外围,人不多,要是您想逛街走一会儿就到,离我也近....您能给我吃一块吗?”


齐达内瞟了罗纳尔多一眼,叉起一块瘦肉塞到他张着的嘴里。


罗纳尔多嘴里鼓鼓的,又在笑,齐达内干脆停下步子,罗纳尔多一头撞在他背脊上。


“每天到底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齐达内靠在栏杆上,他衣襟的烟草味道被裹挟进风里,流浪着,渗入罗纳尔多的躯体。“生活总有各种不如意,有的人丢了工作,有的人呢,错失爱情,每一秒都有生命逝去,天灾、人祸,生下来活下去,看似亘古不变的道理,却摸索不到它的法门。”


齐达内有点语无伦次,即使是夕阳也有些晃眼。他只是感慨一切的不真实,到他这个年龄的人总变得多愁善感,大道理兜着弯想要告诉后辈,不免夹杂着无病呻吟的成分。其实严格说来,齐达内也不能免俗,他因为罗纳尔多而忧心。他正在摸索着、规划着,让自己在一个理智与情感的临界点上和罗纳尔多攀谈,试图让每句话都出现的恰如其分。


他不否认对罗纳尔多的心思。但得了吧,齐达内不愿意罗纳尔多和他这个老头子来一场恋爱。他不是思想前卫的人,反而仍固执停留在足球运动员无法轻易出柜的年代——那个时候,踢球的同性恋者被笑骂成基佬,最后退出足坛的例子比比皆是,爱一个人是要懂得如履薄冰的苦楚,是足以提心吊胆一辈子的。


于是齐达内忽然凑近罗纳尔多,鼻尖就快要碰上对方,接过刚才的话头。“而你注定也要有自己所爱,人也好,事物也罢,为其对生活充满热情,因此而觉得一切挫折都不是那么回事了,那你就可以应付该死的生活了。”


“只是那个人怎样都不可能是我。”


罗纳尔多转着眼睛,迷茫的看着齐达内,自顾自撕着手上的肉刺,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嘴唇有些干燥,起了皮。“...您一定知道司汤达吧?也是法国人。”


又是什么没头没尾的问题?齐达内怀疑罗纳尔多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无奈的点点头,“当然,不过你不要转移话题。”


“照您的说法,生活只要平平淡淡的,找个普通的人相爱,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或许我们都是寻常的,在浩渺宇宙前,森林广袤里,我们根本就是微乎其微的尘埃。但一个人本平凡,只因我爱他,我硬要给他镀上一层光。”罗纳尔多拽着齐达内的衣角,带着他往找好的房子那边走。齐达内还在反复咀嚼着罗纳尔多的“辩解”时,男孩把他拉进闪着微光的巷角。


他们呼吸着,都灵的空气里泛了潮,罗纳尔多把帽衫的兜帽扣在头上。这里只有个摇摇欲坠的破灯泡,灯光断断续续,钨丝似乎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您又何必劝我呢。”罗纳尔多扬起一个笑,张扬又自信,他拉着齐达内的手放到自己腰间,他的手环住年长者的脖颈。“您就是我的,我的在萨尔茨堡的树枝*呀。”


他踮踮脚,把齐达内拉的更近,吻上自己最爱的教练先生。


齐达内一会儿看得清,一会儿又瞧不真切,灯光明明灭灭,视野里只有罗纳尔多微阖的双目,睫毛还抖着——其实齐达内怀里的罗纳尔多,整个人都发抖着。齐达内嗤笑,这小子紧张什么。


软软的,暖暖的,像他那个人一样,小火炉似的,一抱就能抱个满怀,原来接吻是这样好。亲吻应当是情侣中最受欢迎的互动吧,比上床要柔和,但在牙齿舌尖的争斗中也能迸发同等的野性,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放肆攫取——接吻时你我的眼睛最为美丽,因为天地间只满满的盛了一个你。齐达内心里有一瞬瑟抖,原来要推翻自己那套理论,只需要“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就够了。


“也不是那么难嘛。”年轻人得意的抹抹嘴唇,靠在墙壁上笑着。“一会儿我们进房间的时候,要错开,而且小心一点,就像间谍那样!现在的狗仔可厉害了。”


说罢罗纳尔多想要离开,擦身而过时却被齐达内拽住了手腕。


眼看一个大大的问号就要从罗纳尔多头顶冒出来了,齐达内庆幸黑暗中不会露出耳后羞耻的红。他皱着眉,低头用皮鞋尖儿蹂躏着脚下的一片土砾,把凝土踩的碎裂,罗纳尔多听到一声叹气。


“就算有黑手党来了,你也好好的跟着我。”齐达内将手穿过罗纳尔多的指缝,犹豫些许后,握紧了小孩儿的手。“...不许松手。”


这次换罗纳尔多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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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两旁是法国梧桐,已经开始发黄的树叶成了盖,几团阴翳罩在地上,路的尽头是罗纳尔多的新家,或者说,他们的家。


昨天刚落了雨,秋天寒气重,凛冽点儿了的风到处乱窜。风吹着本不碍事,罗纳尔多也只是本能抽了下手指,而齐达内看了看他,大手裹着罗纳尔多的手,放到那件大衣的口袋里。


自然的举动,齐达内也疑惑,总以为他们或许早该走到一起,又或许心中早就将这样的一幕幕排演个千千万万遍,这时才惊觉,先前何必蹉跎时间。


爱本就无错,爱上谁,什么性别,什么年龄,什么职业,本来就是两颗心的互相吸引,考虑的多反而患得患失,消磨了最后一点对抗生活的激情。爱又太简单了,一句诺言,乏味的海誓山盟后仿佛能钦定一生,无论日后悲欢离合,人都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的。


——山就在那里,不移不疾,只需要你向他走过去了。


“你当初怎么想到的给我发信息?”齐达内在衣兜里捏捏罗纳尔多的手指。


“啊...这个呀。”罗纳尔多故意踩在枯掉的树叶上,鞋底嘎吱嘎吱的响。“你们法语里不是讲究自反代词吗?”


齐达内愣了一下,他当时确实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在一片心悸里抓住了表层意思,从此到如今三年光阴,也没再多揣摩几遍。


“那也就是说你当初,想要表达的不是喜欢我咯?”齐达内挑眉,忍着笑意,成心要逗逗他。“嗯,自反代词你都知道了,看来你只是和我惺惺相惜,觉得棋逢对手?”


“才不是呢!您别误解我的意思!”果不其然,大鱼上了钩。“不是说马赛人最浪漫嘛.....别告诉我,您一个法国人,还要我这个半吊子解释词意给您听。”


“On s'aime, on s'embrasse,本意是我们拥抱,我们相爱——可我太贪心了,想说的绝不止这些。”罗纳尔多停下脚步。“我想说,我想要和您心照不宣,想和您紧紧捆绑在一起,像树根那样盘根错节,我要追上您,和您共享荣耀,哪怕您伤心时,我还在您身边。这句话是我此时此刻想见您,而我见到了您却又很难为情......”


齐达内没让罗纳尔多说下去,而是直接把他抱进怀里,用大衣把他裹住。“我知道了。”


罗纳尔多因这突如其来的温度有些鼻酸,他头不安分的拱着,齐达内拍拍他的肩,让他乖一些。


“房子基础设施都有了,您还是和我住对门,等着哪天放假,我们再去建材市场。”他们就在这里站着,抱着,看来齐达内没什么要松手的意思,罗纳尔多咬咬下唇,脸早就红的挂不住了。“好啦,快松开我,我今天忘买须后水了,既然您要住在对面,咱们得买两瓶...”


齐达内松开罗纳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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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买一瓶大的吧。”


















*萨尔茨堡的树枝∶

司汤达的爱情论,即把爱情比喻为结晶,树枝在盐矿层掩埋了两三个月后再次拿出来,上面缀满了像钻石一样闪亮的结晶,完全认不出来是原来粗糙的树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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