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上一章
(十一)安的忧虑
当我们从县城回到家的时候天已黑了下来,母亲亲热地强留安在我家吃饭。饭桌上,母亲不断的给安夹菜,而父亲则独自喝着他的酒,依旧是那种漠然的眼神。
自从我在家里待业之后,父亲看我的眼神就平淡得有些不像父亲看儿子的眼神,看不出期许,看不出慈爱,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目光。为了尽量少碰上这种让人不安的目光,每次我都是自个在我的房间享受我的晚餐。吃过晚饭,母亲要我送安回家,也正好,跟安再聊下也好,一旦去那边相见就必然少之又少了。
我的家坐落在山脚下,出了门拐个弯,我们沿着山边那条不知走过多少遍的路往上走着。二季水稻的秧苗已经插下,田里充满了水,小苗在疯狂的吸着其中的肥水,牢固好根,准备着茁壮成长。田中已是蛙声一片,月光洒在大地,顺着路越走越高,离田间也越来越远,蛙鸣声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路边山上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尽管我们的脚步轻微,可是每当经过一户人家时,总是会有一阵犬吠声传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无言着,要聊的似乎白天已经聊得差不多了,要说的无非就是一些生活上所谓的碎事。然而,无论如何还是要讲点什么,明天以后大家又要天各一方的工作了,麻木在各自的生活中。
“现在在那边感觉如何?”
“还能怎样,每天千篇一律的干活呗!你在那干过,你也知道的。反正,我们在那就像一台机器,终日重复那同一的动作。刚开始,在一丁点的空余的时间还会想着怎么去娱乐一下,日子久了连出去的想法都没了。每天,干完活,吃完饭,回家,修养好,第二天继续,就如同机器没油了,加好油,马达需要休息了,停机修养。最重要的是在那做事,好像没人把你当人看,出了错,立马就会有人在你身边跳舞似地,要是有足够的动力,一定能够把你吹飞。无休止地加班,上夜班的时候,整个月,整个月的不见阳光。身体劳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长时间如此导致精神上的麻木。
而周围围绕着的是一群整天想着怎样巴结上司,怎样应付工作任务。有次大家聊天,各自说起自己的理想,大伙的目标都是说要在这边买套房子,然后要成为一个有钱人,风风光光的回家,当我说起我的理想是想当作家时是却引起了他们的哄堂大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很很幼稚还是说他们的理想能不能算是真正的理想。
炎,说真的,快节奏的生活,真的很容易让人疲惫。有时想想,真不知道这样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最近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呢。”
是啊,我们仿佛都被生活束缚在朝九晚五的打卡生涯,生活早已不允许我有丝毫的自由,我想此刻才是那个面具底下最安想说的最真实的话。
“安,实在不行的话,就回来吧。外面的世界本就是这么无奈,要不换个工作吧。”
“别提了,光这次动手术就花了好几千,哥又在建房子,还希望我帮他一些呢。我本身在那边也没用留下很多钱,现在只剩下千把块钱回去了,至少也要等做完今年吧。
严炎,其实我们两个真的比较相像,上面都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母亲生下我们的时候岁数都比较大了。在我们刚出社会的时候,他们都已是六十好几的人了。然而,对于我们,刚出来的生活无疑就像摸着石头过河,不说事业有成,至少要等到我们家庭稳定,事业安定有能力让父母真正享福的时候,我们应该也要三十好几了吧。那个时候父母都已经七十多了,现农村的平均年龄也就这个样子吧。
有时想想突然之间真的很急,更何况我现在基本算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然而,更让人苦闷的是家里人的不理解。每次回到家里,总是会陷入那种令人厌恶的境地,父母的抱怨,嫂子哭穷的装腔作势,哥哥分析问题通情达理内心却依旧无法豁达开朗。哎...”他停顿一下,似乎想缓和一下他开始慢慢变得激动的情绪,“还是小孩子好。每次我要走的时候,我侄子总是喜欢用他肉肉的脸颊紧紧的贴在我的脸上,嘴里不住嘟哝着:叔,你怎么又要出去了,能不能不走啊,你走了每天又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了玩了。我想或许这才是最真挚地挽留吧。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无言以对,可是,除了出去,我还能有别的选择么?在家里又没关系,又没钱的。”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灵人,只因为我们带了有色眼镜而已。在现实面前,我们不得不低头。有时,我们不得不把自己装得强势一点,自己又何尝想背负着一些超越自己的负担。其实,这也算是对现实另类的低头吧。
我才发现,我对安有着诸多的不了解,他脑袋想的东西又怎是我能想到的呢。想起白天的想法,我不觉有些惭愧。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命运,我们都在自己的命运中苦苦挣扎。此刻,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什么都无法改变。
快到安家里时,我还是没有进他家了。在他家门前转弯口和他分手,转身回去。刚转过身时,安突然对我说
“炎,有时间去爬下牛群山上的那座塔吧,当你爬到上边看着下面内心会有一种很平坦的感觉,很多事情都会释然了。”
我回过头,犹豫了下,回答道:“有时间的话,我会的。”虽不知那句话的含义。
第二天,我继续上班,安则带着简单的行李继续了他漂泊的生活。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