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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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没课，偷得浮生半日闲，溜到美术室，开始我的“马赛克杯垫”创作之旅。轻轻推开门，发现偌大的美术室竟然空无一人，心中一阵窃喜。选好杯垫，挤出固体胶，摆好各种颜色和形状的马赛克，一切准停当。脑中闪现无数的图案、花色、意象，无奈艺术细胞的稀少，想象力的缺乏，纵使心中沟壑万千，可是付诸具体的操作时，总是脑子一片空白。“哈扎拉尔说，即使有很长时间我不知从何处下笔，我也总是有自己的办法——古老的办法：静默。”于是，我开始静默，静静地默想，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图案，每想一部分，在杯垫上操作一部分，慢慢地，马赛克变得活起来了，图案也逐渐有了框架，有了生气。静默，回忆、再现，一个简单的“太阳的光芒”有了雏型。此时此刻，万籁俱寂，在丹青水墨的陪伴下，心中山遥水阔，马赛克翻动，只为这人间绝色——马赛克杯垫做好了。

      吃完午饭，五十名教师相聚在琴房，开始了“青青口琴队”的训练。在这个队伍中，最大年龄者已达五十多岁，绝大部分人没有演奏经历，就连口琴每个孔代表什么音符都不知道，五线谱更是“天书”，学起来谈何容易。老师从口琴的构造、五线谱的结构、高低音谱号、中央C、小节线、全音符、二分音符、四分音符开始教我们。认识了这些陌生的“朋友”，开始学习演奏的姿势、方法；从吹出纯音“哆”开始起步，一遍一遍地练习，一遍一遍吹出“西哆来”的混合音，老师一遍一遍地纠正，终于吹出第一个纯音，大家激动得热泪盈眶，老泪纵横。今天这节课，吹奏的是“哆来米，米来哆，哆来米来哆”连音，老师一个个地检查，一个个地点评。轮到我了，听到名字时，头皮一阵发麻，脑子顿时空白，双手禁不住地抖动。我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拿好琴，用嘴唇找到哆的位置开始吹奏，还好第一个音非常纯，后面的音顺理章地稳定、纯正，还吹出了尾音的装饰音——震音，虽说这次老师没作要求。刚吹完，赢得了同事们的一阵掌声，深呼一口气，能过关实属不容易。

      从小我就被扣上五音不全的帽子，每次一开口唱歌，妈妈就说我唱的不准，发音不好听，被能唱出整本样板戏的她秒成渣。为弥补在这方面的缺憾，我陆续学了横笛、二胡、古筝，可都是由于练耳出问题，吹奏出的旋律总达不到要求，最后都放弃了。妈妈承认她养了一个没有音乐细胞的女儿，我自己也绝望了，我是一个没有音乐细胞的人。每到上音乐练唱课，我就“滥竽充数”，发出的声音自己都听不见，有时甚至只动嘴不出声。音乐课对于我来说是噩梦。这种阴影基本伴随我一生，直到参加了工作，只要讲公开课、上台发言，前几分钟都会后背发凉、手心出汗，双手颤抖，脑子里呈现的都是小时候上音乐课的场景。对那些能歌善舞、能书善画、泼墨挥毫的人只有膜拜加羡慕。就在第一次上“马赛克杯垫”创作课，同事开玩笑说我做的作品太简单，没有想象力时，我因此沮丧、紧张了好久，幸好老师说我做的很漂亮，又硬着头皮把它做完了。学校组建教工口琴队时，每天我都在纠结：参加还是不参加？不参加，那么多老师都参加，她们都不怕，我到底在怕什么？参加，感觉又回到了童年的音乐课。最后在同事的激励下，一狠心报了名。从此，我坚守那条古老的信念“笨鸟先飞早入林”。每天花半小时练琴，教室里、操场上、家里的书房里都飘过刺耳的噪音。经过无数遍地练习，笨鸟展翅——终于可以成曲了。

      那个熟悉的故事：1987年，75位诺贝尔奖得主聚集巴黎。有人问一位获奖者：您在哪所大学、哪个实验学到了您认为最主要的东西？“白发苍苍的学者沉思片刻，答道：“幼儿园”。这个经典的故事告诉我们：童年时期所经历的一切对人的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科学家耐人寻味的回答与”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有同工异曲之妙。

      毕淑敏在《谁是你的重要他人》里讲道：在合唱队里被老师公开点名跑调，被羞辱说她个子太高，只能做个“弓了脖子塌了腰”的木头人，从此，这个姿势贯穿了她的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在那以后几十年的岁月中，长辫子老师那竖起的食指，如同一道符咒，锁住了我的咽喉。禁令铺张蔓延，到了凡是需要用嗓子的时候，我就忐忑不安，逃避退缩。我不但再也没有唱过歌，就连当众演讲和出席会议做必要的发言，也是能躲就躲，找出种种理由推脱搪塞。有人以为这是我的倨傲和轻慢，甚至是失礼，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是内心深处不可言喻的恐惧在作祟。”读到这段话时，我泪流满面，这种共同的经历，让我觉得与她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沦落人”。

      精神学家弗洛伊德说过：“人的创伤经历，尤其是童年创伤，会影响人的一生。”成名后的张爱玲喜欢穿与别人不同的衣服，甚至于在别人眼里古怪，在她的传记《小团圆》中，她提到小时候继母总是给她穿自己不要的旧衣服，她十分厌恶这些衣服，有了自己的积蓄后第一件事就是买新衣服，她对挣钱和成名的渴望还源于母亲黄氏，她坦陈每次向打牌输了的母亲要生活费时，母亲总会“极尽挖苦之能事”，她的内心感到很屈辱。爱因斯坦、邱吉尔、爱迪生都有阅读障碍症，小时候也有被老师误解同学嘲笑的惨痛经历。

      那位音乐老师之于毕淑敏、张爱玲的母亲之于张爱玲、爱因斯坦的老师之于爱因斯坦、还有那位著名的莎丽文至于海伦，都是他们生命中的重要他人。作为一名普通老师，之于那些正在懵懂成长的儿童，我们就是他们生命中的重要他人，应用知识去开化他们，用人格去影响他们，用真理去引领他们，用热情去感染他们，用爱心去滋润他们，让他们在成长的路上所遇见的是迷人的湖水、缀满花朵的苹果树、早开的丁香、金色的风帆，而不是荆棘丛生的泥泞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