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晨,窗外的蝉声响成了一片。经过了一夜的降温,闷湿的潮气并没有散去。太阳刚一露头,潮气瞬间变成了刚开锅的蒸汽。
“这什么破天啊,大清早就要热死了!”桑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电风扇。刚满两个月的小宝早就热醒了,正在旁边嚎哭。桑恬抱起了小宝,摸摸他的后背,湿津津的,汗洇透了婴儿衣,她再往上摸,小宝像什么刺了一下,哭得更凶了。桑恬低头一看,小宝后脖子处,起了一片鲜红的痱子!
“昨晚应该一直开着空调的,”桑恬一边说,一边推了推还在酣睡的徐大智,“哎,醒醒,你说今天白天怎么过啊?天气预报最高气温三十八度!”
“怎么过?楼下肯德基,蹭空调呗!” 徐大智翻了个身,没睁眼。
徐大智是一家民企公司的中层领导,今年四十五岁。认识桑恬以前,他离过一次婚,前妻带着女儿移民去加拿大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女儿嘛,终归是要嫁人的,养了也白养。两套房子,一人一套,他有车有房,又有正式工作,很顺利地再婚了,而且找了一个比他小十三岁的女人。如今城市的婚恋,是男方市场,剩女多的是,随便挑。
桑恬认识徐大智之前,原以为这辈子结不了婚了。她人如其名,长相恬静,性格温和,在一家国企当会计。从二十出头开始相亲到三十出头,就跟去骡马市场挑牲口一样,挑都挑累了。直到有一天,同事张大姐介绍了徐大智,她一下子有了感觉,而且,巧的是,徐大智也相中了她,觉得她温柔恬静,应该是个听话的小妻子,不像他的前妻那样,是只降不住的母老虎。
桑恬和徐大智结婚不久就怀孕了,而且正如徐大智所愿,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桑恬是晚婚晚育,享有半年的产假,月子里,桑恬的妈妈过来照顾了一个月,受不了女婿徐大智的各种毛病,孩子一满月就走了,回到了同城自己的家。
接下来这一个月,桑恬独自带孩子,既没有请保姆,也没有请小时工,每日忙得顾头不顾尾,常常吃不上饭。徐大智很不以为然,说他老娘在农村,一手带大他们兄弟姐妹六个,还要安排一家人伙食,从来没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不过,老婆吃不上饭不打紧,只要儿子吃得上饭就行,因为儿子吃的是进口奶粉。
自从发现桑恬供不上母乳,儿子开始吃进口奶粉开始,徐大智就开始心疼每月的银子,一桶进口奶粉至少250元,一月四桶,相当于每月多支出1000多元。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可这进口奶粉,又不得不吃,国产奶粉倒是便宜,但据说含三氯氰胺,不放心。
从此,他没有开源,倒是从家庭内部开始了节流。他原本农村出身,父母教育他,节俭是一种美德,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省下的钱,不都是自己的嘛!
车自然是不开了,每月油钱省下了,每日坐公交上下班,还可以锻炼身体。小宝洗完澡的水,不能倒掉,要用来洗衣服、冲厕所。当然,他自己洗澡的时候,也一定要拿个大盆在一旁接水,这都不用说。
电费也是一项开销,每天不到天黑得摸不着,坚决不能开灯;开灯后,只要发现人一走,马上关灯;晚上起来上厕所,眼睛能适应黑暗,厕所灯不用开,一开一关也费电。至于空调,更是不能随便开,那是耗电的祖师爷。只有家里来客人时,还有晚上洗完澡后的两个小时内,空调才能开。
桑恬喂完小宝后,煮了两个白水蛋,打开一包牛奶,啃着徐大智昨天从超市买回的打折面包,面包快过期了,嚼在嘴里像吃报纸。徐大智起床后,洗脸刷牙,吃完面包加牛奶煮鸡蛋的简易早餐后,和桑恬一起,用婴儿车推着小宝,下楼去肯德基,蹭空调。
肯德基餐厅里,一大早就聚满了人。有刚刚晨练回来的老头,还有买完菜回来的老太太,他们四处张望着找空座,脸上流着汗。座位上坐着吃早餐的,大多是行色匆匆的年轻人,大概着急吃完了要去赶公交车呢。
桑恬推着婴儿车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还没坐稳,小宝又哭起来,大概是脖子后面的痱子又疼了。徐大智还没走,就推着婴儿车在肯德基餐厅里走了两步,小宝不哭了。
“这样吧,反正这肯德基餐厅足够大,你就推着小宝在这里面溜达溜达,有空调,也凉快!”徐大智吩咐桑恬。
桑恬点点头,接过婴儿车,在餐厅里开始溜达起来。她刚走了没两圈,一个小伙子用托盘端着一杯咖啡和一个汉堡,正低头想着什么事情,急急地冲过来,没提防,一下子撞在婴儿车上,带着盖的咖啡杯从托盘里滑落,掉在了婴儿车里小宝的胳膊旁,盖子震开了,黑色的咖啡流出来,泡了小宝半只胳膊。
桑恬尖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伸手,把小宝从婴儿车里拎了出来,小宝尖利的哭声覆盖了整个餐厅。年轻人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徐大智此时半只脚刚迈出肯德基大门,听到小宝的哭声,马上回头,看到此情此景,像只发怒的豹子一样冲过去,揪住那个年轻人,抬手就是一拳。
肯德基的领班出来了,劝住了徐大智,说孩子要紧。一位女服务员拿来蘸了凉水的湿毛巾,桑恬把湿毛巾覆在小宝被烫的胳膊上,小宝哭得更凶了。最后,徐大智揪着那个年轻人,拖着婴儿车,桑恬抱着孩子,一行人打车去了城里最有名的烧烫伤医院。
事情过去两个月后,曾经像火炉一样的城市已经凉了下来,天高云淡,令人神清气爽,人们终于可以呆在家里,不用去肯德基蹭空调了。经过烧烫伤医院的检查和治疗,小宝的胳膊并无大碍。桑恬这两个月在家,精心护理,小宝的胳膊竟也很快恢复正常。年轻人赔了小宝的医药费,还有徐大智额外索取的精神赔偿费,共计一万元。
这一天,徐大智拿到赔偿后,高高兴兴地回到家,推开门,发现房间空荡荡的,桑恬和小宝都不在家。没有小宝的哭叫声,屋里少了很多乐趣。这么晚了,娘俩应该不会还在外面吧?徐大智想着,打开房间的灯,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带小宝回娘家了,这几个月,我受够了,咱俩离婚吧。我只要孩子,其他什么也不要。
桑恬
什么?离婚?徐大智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女人啊,真没办法!离婚就离婚,吓唬谁呢?反正老子有车,有房,有正式工作,如今城市的婚恋,是男方市场,剩女多的是,随便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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