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五）

年前，侄儿媳妇生孩子住院期间，哥弟三一块和母亲去了山西省肿瘤医院。

母亲患的是甲状腺良性肿瘤，小的时候日本人的飞机炸弹在身边爆炸，使得母亲反应迟缓，好像是9岁的时候就做过什么手术，这些都听他人说，我也没有考证。从我记事起，感觉母亲有点重男轻女，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不是娇惯是特别严厉苛刻，放了学就是做家务，晚上写作业母亲嫌费煤油（我们小的时候家里点的是煤油灯）从舅舅家看完的杂志拿回来也不让看，记得生了气还撕过一本，哎！母亲不强悍是一种说一不二的性格，家里收拾的干净整洁清爽，井然有序，就是上学回来吃不上饭，我得自己做，全家的。上学迟到是常事，以致老师都不带批评。

好像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因脑膜炎住进医院，我记得快过年了，那时叔伯哥哥还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我们一起包饺子的时候母亲出院回来了。

1987年的时候，再次因脖子粗住进医院，那时我长大了是我伺候的，脖子被拉开很长的一道口子，手术后带着吸痰机，赫喽喽的声音和惨烈的现状让我想逃离，还好，没出什么意外，不久后痊愈。没有像医生手术告知说的留有后遗症，只是嗓子有些沙哑，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脖子看上去左边成一个坑。

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脖子由坑慢慢填补起来，逐渐又粗起来。甲状腺不能全部切除，但只留下的一点也仅在25年后的现在长成了特别引人注目的比正常人粗两倍的脖子，不仅影响美观关键是呼吸困难，加上她腰腿不舒服，生活质量可想而知。

所以过年前趁她的儿们都闲的时候去了医院，两趟下来让正月初七住院。大正月的，小家的事情多，比如老大家生了孩子过满月，老二家相的对象要上门，老三家儿子刚结婚走亲戚是个事，这些其实不是阻挠住院的原因。主要还是觉得住医院为的是做手术，做手术就要动刀，动刀怎么也得过了正月十五吧？！母亲着急啊，没办法推辞也确定了要去的时候，医院再会诊，最后的关头决定了，不  能  做！理由是脖子已经两面都开过刀了，如果选择做，结果可能面临的是瘫痪可能是哑巴可能脖子上永久带着插管可能是抽蓄，抽蓄就得天天往血管里打针，就得有家庭医生，还可能压根就下不了手术台……

我的妈呀！……

母亲肯定也失望，但是不绝望。

好在母亲现在年纪大了却越来越明事理通人性了，脑子也比以前转得快了也和附近的老太太一样打起麻将来了，对我们给她买的衣服不喜欢自己改，改的面目全非却有模有样另有一番风味，身边老太太有不合适的衣服也请她帮忙。家里养的花没开花就把别的地方的花摆到绿叶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真的呢！现在毛线用处不大，她会适当的结成坐套给到谁谁也需要。

图片发自App

  中间是我的母亲和她的两个外甥女

这件事情终将成为遗憾。也终结于此，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吗？虽然初衷两相径庭，然而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母亲去医院的前一天还说受点罪花点钱麻烦儿女们一个月，就算再难也好过现在，可是，可是……

我也替她感到难过，每次回家我都为她洗头，你不知道也无法体会她航赤航痴的喘气声特别刺耳，下意识就想，别洗了，我自己一个人洗吧然后才意识到是我给母亲洗头发，没有她难道洗我的头发？完了给她理发，洗衣服，现在我不洗难洗的，比如床单被罩啊棉衣棉裤的，这些呢弟媳妇们洗，一年洗不了几次，我只洗单件的，外套秋衣秋裤的，这些是常洗的，我用手洗，有时她们碰上就去机洗。擦抹打扫拖地，有时整理院子，整理柜子，这些做下来天就不早了，常常是天黑了才回有时回来晚上11点。母亲一个人住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不容易，晚上也是，谁家也不去，谁有空谁就过来，买个东西做个杂活，老大家父子俩肯去，也最能靠得上，老二家肯洗衣服，买东西，老三相对较远，也早早离开老院，不常去联系少，也因有固定的工作天天往返于家和单位，有个大事小情的哥哥做主，需要用车就是老三的事，因为他买车最早，习惯了用车就和他有关系，不仅是母亲，还有老大老二家以前用车，老三从不推辞。一家人就这样和睦相处着，邻居们也说母亲有福气，娃娃们都孝顺，除了脖子，前多少年前摔了一下床边垫到腰上，当时说没什么不好也没做检查，结果难受时到医院腰已经变形了，也因此影响到腿，母亲身体其他都好，走路多了就得拄拐。

记得小的时候，邻村有集会，买东西就赶集，母亲常常苦恼于不会骑自行车，现在本村每个星期六都有集会，却是腿脚不便不似别人想走就走，她是走会儿就得歇歇的那种，我每半月回一次家，我开车母亲出门就坐车方便多了，我也鼓励她能做到的就做能走就走，有麻将就打，时间长了累了就歇一歇，歇舒服了再干。当然母亲也说现在就像活在天堂。这次手术的梦想破灭，倒是她也欣然接受的不一定是不得不接受，因为她也清楚手术有危险也有不确定性。

然后，母亲一一告知她的两个姐姐，一个哥，一个弟。年前她要做手术的事她姊妹四个都特别关心，支持手术，尤其是我二姨和小舅，走路都喘气就盼望着一生中最后一次的手术会减轻痛苦缓解压力，生活质量会提升几许。

生活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母亲开朗乐观坚强勇敢，这件事情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对她开了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