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馅丸子
如果不曾靠天吃饭,那你永远体会不到,作为一名庄稼汉的辛酸。
01
今年菜价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帮公公算完帐后,我们竟暗自有些庆幸,没赔就不错了。
但这1040元就是公公忙活了几个月,所种20亩大白菜的全部收成。
这些钱对有的人来说,也许几个小时的功夫就能挣到,也许买件大衣都不够。
我的父母也是从农村人,但那是被安排的结果,总共就分了两亩多地,想也不能靠它过日子,所以现在已经荒着了。
但公公的庄稼人身份是他自己的选择,要指望这个度日的。
02
公公的老家在煤城,很多年前他便从那片千疮百孔的土地逃了出来。
这片避暑胜地上的坝上草原区好是好,水草丰茂、美丽富饶,牧业、种植业都很适宜。
但也有它的局限性,从当年10月一直到次年5月都是冬季,整片大地被冰雪覆盖着,冷的连门都出不去。
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一年的希冀都落在这四五个月的旅游旺季。
有背景的开家店或者农家院;有门路的买几匹马或者几十头牛羊;什么都没有的就只能种种地、打打零工。
公公属于门路窄的,既做马夫,也做佃农。
03
村子里像这样做两手准备的人还很多。
这几年草原上的旅游业越来越不景气,靠不了地理优势,就只能靠天吃饭了。
隔壁小王他家,夫妻两淡季去南方打工,旺季回来牵马种菜。
今年却肠子都悔青了,种地落得那点钱,连回来的路费都不够,牵马倒是能挣点,却也累人。
像公公婆婆一般上了岁数的人,就更惨了。
既不能出去打工,身体状况也不能承受大的负荷。漫长的冬季里,要想不吃老本,又没人贴补的话,日子便极难熬。
04
我又算了一笔账,关于这20亩菜带动的周边隐性价值,结果令人咋舌。
是的,足足有6万多元。
但分给整个环节上最重要一链,也就是种菜者的却连零头都不到。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些地都是自己的,全程没有雇人帮忙,最后也都由自己卖出去,那这六万多也就都进到自己腰包了。
但是显然不能。
很少有土地肥沃的地方,会分给当地农户20亩地;几乎没有一个人,能不误事的干完20亩地的所有农活;也绝对不存在有一个人,可以单枪2匹马卖完20亩地的菜。
05
既如此,就只能分工协作了。
销售环节,中间商从农户手中收菜,按一亩地产一万斤的量计算,除过有一半烂的、黄的、有虫眼的,20亩地大概还可以收到符合标准的白菜十万斤。
中间商再把这批菜拉给经销商,一斤菜大概加1毛钱左右的利,此时菜价被提到3毛多,总共可以赚一万元。
很多吗?不,他要把这批菜从丰宁运到北京,每天只能往返一趟,一次拉一万斤,这些菜至少需要10天,除过燃油费、过路费,10天大概也就挣几千元。
经销商每斤赚两毛,把它批发给小商小贩,到这个环节,白菜价格已经是五六毛了。
菜贩这一步,也特别辛苦,每天就几百斤销量,一斤赚四毛,也就一二百块钱的收入。
06
利益是分享了,偏偏风险没有得到分担。
雹子一砸,菜烂在地里,赔的是农民;收了菜,却没有地方要,赔的是中间商;菜发不出去,赔的是经销商;没有顾客买,赔的又是菜贩子。
总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要承担全部责任。
所以没有人愿意冒险让利,压力的源头来自顾客,这个锅你们不背,谁来背呢?
我也曾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买菜时为了让人便宜几毛讨价还价,现在反而豁达了。
至于图中的人力阶段,种菜、捡菜、装菜都是要雇人的。一天一人120元,倒不贵。
想来旱涝保收的竟是他们,就是赚的少点。
原料提供商得到的利益有限,人家也不只靠这一点,但长远来看,也不无牵扯。
07
我们再来看最后一张图,我觉得这才是造成公公白干的直接原因。
考虑到要租马,自己的时间无法固定,公公便会提前联系好零工,把地里活包给他们。
活是人家干的,自己满打满算就牺牲了6天时间,钱自然装进别人腰包。
累是没多受,罪却没少糟。
一边租马,还要一边惦记着菜地。菜籽没买好,心塞塞;浇水排不上,心塞塞;农忙雇不到人,心塞塞;收成不好,更是心塞塞。
投入了那么多精力,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怎能不痛。
08
要说整个村,找不出一个赚钱的,也不至于。
一心一意包了百十亩地的,赚;种对了菜品的,赚;卖对了时机的,也能赚。
老舅家就是,近百十头羊交给羊倌去放,包了八十亩地,种了四五种菜,又因为用了大棚的秧苗,比直接下籽的早卖了半个月,那时菜价还比较好,自然能赚个十来万。
但这话也只敢给亲戚说,别人问起来,仍是一个劲的苦惨,怕遭村里人嫉妒。
想必这样干的人不在少数,总之没听说谁家赚了个盆满钵盈。
09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来年大家都会谨慎点。
看别人不敢多种,头年卖的好的,这下子也畏手畏脚了。
因为种的人少,市场上供不应求,菜价水涨船高,个别胆子正种的多的人家,心里的喜悦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来年又是一大波人跟风,就这样循环往复。
耐得住的继续留下来做庄稼人,耐不住的便出去打工了。
有的还可能摇身一变在城里居住下来,某一天领着孩子出去买菜时,感叹现在的菜价真好,要是还在种菜的话,说不定能赚很多钱。
小孩对菜价没概念,但也许能记住这句话。
10
这么多年来,穷则思变的人很多。
机器升级了一代又一代,营销模式被摸索了一种又一种,却始终没解决大问题。
想在其中找商机介入的,也不在少数。
我曾见过无人机打药的宣传单贴满大街小巷,也有人撕一张回去保存的,但来年仍旧是老的干法。
这片土地上的人,想要改变根深蒂固的想法,只能通过教育和去外面见大世面。
可一旦出去,就不想回来了。
从此再看不上这点小钱,受不了这样的罪。
这块土地一日比一日安静,你买的菜也一天比一天贵。
只有那片草原依然静静呼吸着,却好似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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