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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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上，有两个精神归宿。

        我这么想着，出租车里的烟雾缭绕和出租车外的蓝天绿地大红字的广告牌标语越让我觉得，这仿佛不是在南昌，而是在聊城、在市中心的东昌府区。听不懂前排司机与人闲聊的江西方言，只能与好友在无聊中寻找南昌与东昌的相似之处，竟还收获颇丰：都有一条河穿城而过，并且不是在该市最著名的河流；都有一片大湖；都在京九线上而且是屈指可数的大站；南昌大学和聊城大学都有个非常气派的大门；水边都有一个巨大的摩天轮；都因一座古代名楼而出名……

      东昌有江北名楼光岳楼，而南昌自是滕王阁。

        此次来南昌，便是冲着那滕王阁去的。

        记得高中时曾读过一篇写滕王阁的散文，是说作者登临滕王阁，推开古色古香的门窗，便能透过尘埃的路径感受到千年前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当时读到一半，本对《滕王阁序》就有深切感触的我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当时母亲在我旁边，我说，等高考结束了，我一定要去滕王阁看看。

        来到秋水广场，华灯初上，远眺滕王阁，是个在江那头伫立的青甲士兵，默默地守卫着这座城市。夜在喧嚣中沉沉地睡去，等待黎明的光亮倾进心房。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从酒店出来三拐两拐便看到那雄伟壮观的，滕王阁。“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翔丹，下临无地……”心念着这千古名句，我快步走上前去。

   

      可是，阁中的一草一木，却与我想象中的甚远。这个建筑是仿古的倒也无妨，可又是仿宋样式的，缺失了唐初的神韵。建筑内空气闷热，展览颇为无趣，唯有五楼的墙壁上刻着苏轼写的《滕王阁序并诗》，透过小窗还能看到楼下广告牌上花花绿绿创建5A级景区的宣传标语。推开崭新的红色雕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江氤氲着雾气的绿色水体，江心洲处竖着几只假鸟和一叶碧舟……这就是我吟诗读文都能为之落泪的南昌滕王阁么？这又当真与东昌的光岳楼狮子楼无异了罢……

        迎面而来的热浪又将我从失落的现实中打醒过来。不管怎样，这总是我心里的那个精神归宿吧。高中时觉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已经能给人以极大的安慰，可这绝比不上《滕王阁序》整体带给人的宏伟和壮阔。一遍读来，不用翻译便已能哽咽——“……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钟期相遇，奏流水以何惭……”

        之于我，这世界上，有两处精神归宿。一处便是出生成长的家，另一处则是骚人墨客笔下无尽向往的滕王阁。古往今来，每当他们无助和失意时，心中便会升起一座滕王阁，在心头作为亘古不变的常理与慰藉，激励着每一个濒临绝望的灵魂绝地反击。

      此时我本是应该想一想那晚倒映在水洼里的惨白月光与梧桐树，路灯下沾满露珠的芳草地，以及午夜时园子旁倏忽闪烁的手机的。虽然眼前的滕王阁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仙气，可这种现实与理想的反差又不是头一次，满有把握的事情又有反差也不是头一次了。我早已记不清上次流泪是何年何月，甚至有时内心无比焦急面色却自然而然地没有一点表露。

      日照三竿了，阳光射得刺眼，远处旅游团中小孩的哭闹声将我从脑洞遐想中拉了出来。

      “去卫生间洗洗脸吧，去下个景点了。”好友说。

      “走吧。”我推开那扇雕花红门，户枢吱呀作响，尘埃仿佛来自那深处，落入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