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怀古”

去深圳双年展的南头古城主展场参观,这一期展览安排在城中村,甚是对我的胃口。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却怀念我曾寓居过三年的城中村小公寓之所在。那栋小楼,因为外墙的颜色,我给它起个昵称叫“屎捞人公寓”。当年写《屎捞人公寓笔记》竟也断断续续写了四十二期,那时候没有微信,只发在QQ空间里。转眼就是十年。

十年前,四层加建到六层的屎捞人公寓安静地矗立在村子边沿,背靠着窄巷,前面隔着污水沟,是一片香蕉林。后来这香蕉林变了草莓地。再后来,草莓地也消失了,一条规划路飞过眼前。村子外围变化挺大,屎捞人本身变化不大。房客永远是天南地北的年轻人,做各种行业,也有创业者。房东一家人安安份份,养老育幼,平静度日;这条村的祠堂建设,他们也有一份子。

从屎捞人公寓出发,我并没有预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又漂到了哪里。也许漂惯了,也不视其为漂。这次城中村观展,却勾起了怀旧的念想。屎捞人公寓一楼面对的臭水沟边上,曾经开了一家小小的肉菜档口,摊主是来自某山区地方的兄弟俩。他们的生意真的是很“小”,每天在摊上看到的,是小把小把的青菜,几块猪肉,却要哥俩守上一天。也许档口的租金不算太贵,他们的菜价也符合村中几位邻居的预期,倒还过得下去的。

村口的杂货店,帮我把一堆用品送到屎捞人公寓的小弟,在路上告诉我,他是和小女朋友一起私奔来此地,随便找了份工作,没有什么规划,也就先过着。这样临时“先过着”的年轻人也许还有不少。

也有把家中老小都接了来的,租金能承受,全家能团聚,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了。除了孩子的上学和老人的看病问题,还真没有太多担忧的。正是能打拼的年纪,家长们用每天的勤奋换取经济本钱,也许终会有一天搬到真正的城市里去吧。

也有程序员先生和销售代表之类,工资涨了之后真搬去了市区里的“高尚小区”住的,不到半年却又搬了回来,宁可每天仍是穿戴齐整奋力挤公交去上班,还是享受此地的相对低廉租金与餐饮成本,过原来的简单生活。当然,这样的回流并不多见。

屎捞人公寓也被贼光顾过。我的邻居损失了他的新手提电脑,属于公司的。我没有在屋里留下现金,小偷无所获。这件事过后,我用马克笔写了一张“致小偷先生”,A4纸,贴在门厅上,提醒也许再有别的来光顾的贼,不要冒险和浪费时间了。

据说原本人口不到四千的村子,两三年内就膨胀到了超过两万人口,挤满了这个离市商业区不到半小时车程的村落,可是公交还是只有一条线......最后那半年,我就是骑个二手自行车进出的,方便很多。

村子外围有个森林公园,可以拿个罐子去接山泉水,也是周末上午的休闲节目。很多从市区驾车过来的人们,徒步、垂钓、寻找农家菜,一时也把山上山下整得分外热闹。不过,再怎么热闹,山中还是偏静僻的。有一天清晨,我正跑着上台阶,忽听见山岗后面传来一个人大吼英语句子的声音,不过吼来吼去就是一个问候语,大概是Nice to meet you...How do you do之类。山径可以穿越到另一个区的另一个山脉,在当时算是一条比较热门的徒步路线,不过这条路线上也收过人命:一个年轻白领在雨天独自徒步,摔下了山崖,过了好多天才被找到,已经无力回天。

呵,竟然是十年前的记忆了,这些事。那时的我和今天一样,活在未知数面前,比现在少些焦虑就是了,毕竟相对年轻。

城中村,作为普通人的冒险基地,作为向市区进军的跳板,容纳了多少人的梦想与激情,真是无法以数计。作为承接流动人口的城市飞地,它们的时代角色也许在几十年后就被高度城市化所覆盖,不过至今为止,它们的活力不减,吸引力还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真正会对村中生活产生亲切感的,仍然是曾经居住其中的人。

今年的深双展以城中村为展场,本来是一个不错的创意,但愿这些展览的介入,在扰动城中村的日常之余,也带来一些良好的互动,让村里村外各行各业的人们产生更好的沟通,让城市管理者对草根的情况更多点理解吧。

城中村“怀古”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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