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评|这部两代娘惹的觉醒史里，有着落地的女性独立步伐

2020年7月12日刊|总第2200期

现而今，做电视剧中的女主角，难。

历经坎坷是故事的必然，女性角色也不例外。但如果在男性角色的帮扶下成功，又或是和宿敌一笑泯恩仇了，这个人物很容易就被扣上女性不独立的帽子。

即将在中央八套落下帷幕的《小娘惹》就伴随着这样的争议。女主人公月娘的经历实在坎坷，但是她的反击行动却被质疑不够有力。

与其陷入人云亦云的漩涡，我更愿意跳脱出来，以旁观者的视角去审视人物当时所处的情境。

别说，还真有不同发现。

一部两代娘惹的成长史

娘惹是谁？
从历史源流上来说，早年华人从中国南方飘洋过海到南洋，和当地人结婚，他们的后代，男性称为峇峇，女性称为娘惹。而《小娘惹》聚焦于马六甲最有名望的峇峇望族——黄家。
大家族中的娘惹小姐，本该是养尊处优的样子，但肖燕饰演的菊香却因聋哑和出身，注定不同寻常。
母亲天兰本是下女，却被主人黄元看上，纳为小妾。她一跃成为黄家二太太，却得不到这身份该有的地位和尊重。大太太桂花百般刁难，处处压制。
菊香从小便在不断被欺侮中长大。她长期受母亲天兰影响，信奉陈老太太所说的好娘惹标准，“做女人要懂得大气。心一定要大，要宽、要正、要善。”曾经，隐忍是她性格的主基调。
但一味退缩，难逃悲剧命运。当被逼嫁给查理张做妾时，她以离家出走来反抗命运安排。这是她有别于传统娘惹的反叛。 私奔还只是开始，她与山本洋介的爱情更是让人喟叹。她不惮于洋介有日本人的血统，在战乱来临时生死相依，这是其一。而后在丈夫突然消失后还能依然坚守本心、苦等所爱，这是其二。女儿月娘，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
至此，“天兰—菊香—月娘”的主线时间轴得以建构。三代人境遇大体相同，她们在家族排挤和时代压迫中求生存，但三代娘惹却有不同命运。 菊香以反抗追求幸福、争取独立。而这种反抗，到了月娘更是完成了迭代。 月娘生于战火之中，与母亲相依为命。她自信、开朗，在她心中并未认同黄家的等级制度，这也是她投奔外婆、重回黄家后所不曾改变的。以智谋来对抗大太太一伙，以不断学习、发掘商机改变命运。 不同于菊香，月娘在性格上更添独立与自信。 值得注意的是，月娘敢于和不公的命运抗争，但这种反抗并非是开挂的，她常常是想出了一种反击方法，却又转眼便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当中。比如听闻珍珠诋毁母亲时，她以泼水的方式反击，但面对对方以外婆性命相要挟时，月娘因顾及亲人而“不能”反抗，颇让人动容。 这样的人物反击，表面上看起来不够爽、不够狠绝，但这正是扎根现实土壤的创作。如果考虑人物所处的时代，“大女主复仇爽剧”那一套，便站不住脚了。作为一部年代传奇剧，《小娘惹》的恩怨情仇、价值观念，要基于相应的传统基础。如若完全天马行空、快意恩仇，那就是神话故事了。
此外，《小娘惹》并非没有当代价值思考。在当时的情境当中，人物已尽力觉醒。比如剧中男主人公陈锡就有不少关于女性独立的观点输出。 “只要月娘不答应，你们就是逼婚，你们不能逼月娘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虽然陈锡是阔少爷，但他不受等级观念所限，勇敢追求身份低微的月娘，两人最终修成正果。

三代纠葛：当“看得清”遇到“局中人”

乱世风烟掠三代，纠葛缠乱剪不断。 《小娘惹》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始，历经三代，时间跨度大、人物众多。其以菊香、月娘为中心，编织了精彩的人物关系。 尤其是两组群像，突破了非黑即白的人物建构，丰富了人物的成长主线。 一组是看得清却无法摆脱的。英年早逝的山本洋介，知道自己中日混血的身份终将带来麻烦，却不能摆脱被抓回去当兵、妻离子散的宿命。洋介的不告而别促成了菊香的真正独立。时隔多年后的再聚首，最终以死护妻女安全。 比洋介的陪伴更长久的，是陈盛的爱。作为陈家二少，他拥有很多，却唯独没有选择所爱的自由。 在得知菊香不可能嫁给自己后，他把自己的心封闭了一生。此后余生都借酒消愁、自我麻醉。他看得清自己，却摆脱不了家族的桎梏。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暗地帮助菊香母子。但却也因他，月娘缺失的那部分父爱，得以填补。 看得清却拎不清，是世事的无奈。 执着于自己的目的而看不清，则是当局者迷。与菊香、月娘形成冲突对抗的，自然是这些人。 心狠手辣的桂花一心一意为自己一脉谋划，从打压同辈天兰，驱赶菊香，到拆散月娘与陈锡的姻缘，她坏事做尽。这也直接影响和塑造了女儿、孙女。因爱不得而生恨的美玉，终是做了推菊香母女坠海的帮凶。在她愈发沉迷于自己悲剧的婚姻后，她又怂恿珍珠置落井的月娘于死地。 最后才发现，原来当局者愈来愈迷，“桂花—美玉—珍珠”三代在为己谋利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这些人凑到一起，因循守旧的与想打破既有规则的正面相遇，看得清却装傻的与真迷糊的过招拆招。戏，自然就出来了。 除此之外，围绕主人公月娘，剧集还设计了丰富的周边关系：有杀猪绝活的刘一刀，与月娘不打不相识，最终成了她经商路上的重要辅佐。舞女石燕子救菊香一家于危难，她自信、勇敢的品质也影响了月娘。而唯利是图的查理张制造麻烦，反向促成了主人公的成长…… 这些人物各有所指，通过月娘与他们产生互动，交杂的势力勾连起庞杂的社会关系。最终，展现出上世纪南洋地区大家庭的爱恨情仇、百态众生。

以精致笔触写娘惹文化

人情纠葛之外，精致的娘惹瓷器，独具特色的娘惹服饰，引人注意。 南洋独特的娘惹文化，受马来人、印度人、欧洲人影响，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土生华人文化。《小娘惹》在展现娘惹文化时，既注重展现其独特性，又深入挖掘了其与中华文化的相似性。 在独特性方面，剧集对娘惹文化相关场景的营造、礼仪举止的还原等方面付出颇多。其中尤其以娘惹菜的展现最有记忆点。 热气腾腾的娘惹糕点，颇为考究的制作手法，《小娘惹》开篇即是扑面而来的生活气。娘惹焖鸡、龙眼茶、阿喳等美食让人垂涎欲滴。 剧中，月娘两次做出让人惊艳的娘惹菜。 一次是在被绑架时，她为满足刘一刀老母临终前吃一顿正宗娘惹饭的愿望，一显身手。虽然刘一刀家环境简陋，但并没让月娘降低娘惹菜的制作标准。厨房务需整洁、食材定要新鲜，外加气定神闲的精心制作。最终，奉上一桌佳肴。这也使得刘母要求刘一刀务必解救月娘。 还有一次是在陈老太太的祝寿宴上，月娘在被克扣食材的情况下，就地取材，不仅做出了美味的娘惹饭，还讲出了食物背后的寓意，说到了寿星佬的心坎上。 娘惹饭不仅救过月娘的命，亦改变了人物的命运轨迹。在《小娘惹》中，娘惹美食深刻参与到叙事中，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意义更引人深思。 “如果你不了解自己的过去，就像树叶不知道自己是树的一部分。”食物背后蕴藏着前人的辛勤劳作，《小娘惹》借美食传递出“追远”的精神理念——不忘祖先、不忘本。
这是黄家祠堂匾额上所题之字，也是月娘所秉持的价值理念。正是这种理念支撑着月娘创业成功，并最终守住了黄家祖宅。也许和编剧洪荣狄说的一样，“确实很多人都不希望女主原谅坏人，但宽恕很重要。如果内心永远是怨恨，那自己也不会平静。”这也是总导演郭靖宇创作《小娘惹》所秉持的理念——微笑着和过去和解。
娘惹文化的发展是中华文化在海外传播的一个缩影。《小娘惹》不仅让观众了解独特的娘惹文化，也展现了海外华侨生活的方式。某种意义上，这部剧为如何在海外彰显中国文化的特色,让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了一种参考。

【文/文朔朔】

责编|石榴 主编|铁皮小鼓 监制|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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