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确信,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通病,上一代人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在我们这里成为了亟需解决的疾病。只要能够耐得住寂寞,割舍些情怀,就能够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这又是个多么神奇的时代。
惯例,作为中国人,在中国年的年末写总结。
2014年,又一个让我认为可以用“精彩”来评价的年份。另外两个这样的年份是2008年和2011年。对于中国的大多数学生而言,大概也都是这样,人生沿着升学的路顺下来,每个升学的节点都是一次煎熬,一次释放,一个新的开始。
今年瞩目的两件大事自然是高考和大学入学,整个事情的过程看似激动人心,实则平淡无常。四个月后,整个过程中打入身体里的一地鸡血和忽然出现的那片热血一起走了,稀里哗啦。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所谓的告别仪式,我完全没有心情和大家哭成一团,南校被装扮的和村里有人娶媳妇一样,大家都热情地聊着天,不说是几月几号的话,大部分人应该会认为是在过节,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忧伤不起来,也更高兴不起来。有意避之似的,我和往常一样灰溜溜地回了家,到家时,还是面无表情。
红地毯把我送走了,就再也接不回来了,可是我还是迷迷糊糊地走了。
那个时候我没有意识到,而现在才明白自己的脆弱。脆弱到不敢去高兴地告别,正如同我在之后的一天晚上只睡了4个小时一样,还是脆弱地,迷迷糊糊地考完了试。
所谓的考完试后的狂欢之类也是幻象,大家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习惯,怎么可能突然有什么改变呢?于是,如同往常,好像高三下学期只不过是提前期末考试了一个月似的,考完了,一起上线打游戏,如同往常挥霍着暑期,非常高兴,似乎还要等着下一年高四的校园生活。
只不过,这或许是最后的盛宴了。
再后来,每个人的故事都告一段落了,迎来的便是大起之后的大落。
身边有很多优秀的人,他们在高中的前两年比我努力的多,在模拟考试里也都比我高很多,最后纷纷落榜。他们都是很努力的人,他们都是很努力的人。按照一般说法,应该是要成功的,然而,按照你们的说法,他们又都失败了。
他们没有失败,他们没有失败。
这件事给我震撼很大,让我深刻意识到,所有的努力都可以轻松地化为乌有,所有的热血都可以一瞬间变成鸡血,洒到不知名的地方蒸发掉。
太脆弱了。
此外,大学入学前,还有个按常理来说,应该让人刻骨铭心的小插曲。
在去年的2月14日,Dawn总算是提出和我分手了。这事的责任应该是各负一半的,然而当时我总觉得不爽,老觉得是自己被甩了。现在想来,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一边自怨自艾,太深重的迫害妄想,大概也是脆弱的一种表现。
当时的我承载了太多的期望与压力,现在看来,最后的努力也完全是无谋的挣扎。在一个极其恶劣的环境下求生存,就一定要有着某种压倒一切的魄力,现在的我都不敢说是“有”的,更不要说那时。所以到最后,可以说是我把她逼到了这种境地。讽刺地反过来想,能把人逼着和你分手,让自己处于道义的制高点,也是一种水平了。
所以也可以理解为,我把她甩了。
大家都这么喜欢争当受害者,大概也是脆弱的一种表现。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喜欢2014年的这上半年的。以至于漫长的暑假里,甚至到后来的几个月中,直到现在,我变得越来越怀旧,像个糟老头一样,每天心里面把过去的那点事情咀嚼起来,想起来又放回去,津津有味,舔了又舔嘴唇,最后打个饱嗝才心满意足。翻过身子看看手机,发现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只好浑浑噩噩地睡下。
回到家里时,回忆再汹涌起来,几乎是要窒息。想着中学时代也是躺在这张床上,现在也是躺在这张床上,就恨不得一闭眼再睁开眼就可以背上书包走进学校,一想到这些,心就砰砰直跳,直到自己喘不过气来,才收了心,缓缓闭上眼睛。
不只是刚过去的这几年。暑假里去看望奶奶,在阳台上,奶奶给我指着,你看,停车场又被挖了,要盖大楼,前几年,那个地方的楼刚翻修过一遍,又修了呢。我摇头一望,曾经无人管辖的三篇草地是我们的乐园,现在都修出了人造的小径,种好了绚丽的花卉。院里的几乎每栋楼都被修过一遍了,没修过的也刷了新漆。阳台的花盆里的植物郁郁青青,新鲜的土壤上躺着几片枯叶,甚是和谐。
阳光直射在祖孙二人的脸上,我环顾四周,又看看奶奶,止不住地哭了起来。奶奶先是笑,然后眼眶也红了起来。“你哭什么呀,没什么好哭的……看奶奶老了,是吧,行啦,别哭啦……”。
我哭得更放肆了。
我们常说老人经不起折磨,经不起失败,很是脆弱,而年轻没有失败,应该努力。可是每当我去看望奶奶,都说不出地觉得自己是有多脆弱,老人是有多坚强。
我在这条路上还要走多远呢?
上了大学后,我又感受到了更多的脆弱,不愿意承认失败的脆弱,不敢于接受挑战的脆弱,耐不住寂寞的脆弱。我越来越确信,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通病,上一代人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在我们这里成为了亟需解决的疾病。只要能够耐得住寂寞,割舍些情怀,就能够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这又是个多么神奇的时代。
也顺便小小地许个愿吧,希望下一年,我能够让自己每周都多写点东西,只要能够不在三年后回望青春时,连怀旧的美好都体会不到。这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2015年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