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左手陌路
一 跑
我和她跑着,周边的一切变得很模糊,磕磕绊绊,有石头。料想如其他的草木之类的活物仿佛木刻画似的静止异常,就像素描着浓密的头发,一切黑白的世界。
为什么要跑? 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问问她,因为没有时间的空隙。只是在跑,准确的说,是逃跑,因为后面远远的一个黑影已经追了上来。为什么追我或者这个女人?我也不知道,有一点我很清楚,这个女人依赖我,我应该认识这个女人,她时不时的望着我,模糊的脸庞,我却分明看出她的紧张。配合着周边的一切,都显得很是诡异。
黑影无声,很快,我们怎么努力的奔跑也摆脱不了。跑却是唯一可以做的。
前面有一堵墙,我们极速的绕过去,却停下了脚步。面前有一条岔路,一条通向继续逃跑的前方,一条雾气蒙蒙,可隐隐的看见追着我们的黑影,这条是回头路。可这条回头路却不是路,而是由一根硕大滚粗的石柱撑起的断崖。
我看着石柱的下方,深不见底。然后看了这个女人一眼,这个女人点点头,恐惧却果断,抱着石柱滑了下去,消失在雾气中。看着摆脱不掉,越来越近,不知好坏的黑影,继续跑也是真的无路可逃。我也抱着石柱滑了下去。极速下降,就像很多次梦中从高楼坠落,心随着一种失重和加速度纠结着。幸好我的怀里有石柱,当无助的时候,怀里哪怕一块石头,都会觉得有一种依靠的温暖。
不知多久,我们到达了底部,雾气散去,展现我们面前的不再是刻板的环境。楼群树立,街道交错,大人小孩很多人漫步其中,面目模糊,却可以清楚的体会到随处洋溢着的祥和。我快要放松下来,她却不改紧张,继续逃跑。我放心不下,紧随其后。我不止认识她,我还牵挂着她,我的心告诉我。
”那不是大虾吗?‘’我抬头看到一栋楼的二层,这小子躺在窗户边的床上,舒服的看着电视。他仿佛看到了我,探出脑袋,挥出手示意我上去。我顾不上示意,正想追随她继续跑去,可是她却消失了。
对的,消失了,跑的太快了?不可能啊,我一直跟的紧紧的,难道就是因为这短短的一两秒的愣神,她就消失了?我停下脚步,看着交错的街道,我站在路口的中间,不知跑向何方。
我没了目标,一直以她为中心的我顿时乱了手脚。我不再害怕黑影的追逐,也许从来就没有怕过,只是心里突然空了。我看着不知何处去的路口还有挥手的大虾,我不再奔跑,慢慢的走向大虾的家。一点也没了害怕。
大虾还是一如从前的不修边幅,拉着我闲扯一通。当指着我鼓起的肚子说“哈哈,你怎么怀孕了”的时候,我的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怎么可能?”我诧异的低头看着我的肚子,果然如同西瓜一样的圆,凸出。我彻底懵了。我在心里打了无数的问号。这绝不可能。
正当我快疯了的时候,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是的,你怀孕了。”
二 怀孕
我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确认它来自我的脑海,因为这个女人的声音又来了:“再跑也是逃不掉那个怪兽了,它早晚会找到我的。我怀着身孕,只会一天天虚弱,到那时就晚了,我只有把我的身体和灵魂和你的合二为一,这个过程耗费了我很多力气,说完这些我就要入眠了,当孩子出生时,我会再与你重逢,请保护好她。再见,我的爱人。”
我更加彻底的糊涂了,我不光认识她,感觉还有一些难以割舍的关系。我没有选择性失忆症啊?当然失忆的人从不自己承认。
我的爱人? 那这孩子?我要生小孩了?我是个男人哎。一堆堆的疑问再也没人解答,因为她已经阶段性消失了。
我从不害怕黑影的追捕,因为一直就不是在追我。回到家,我把怀孕的事告诉了爸爸妈妈姐姐妹妹,他们却出奇的欣喜,丝毫没有诧异,欣喜的同时,眼角都是未落下的泪水。
一定要生下来。他们说。这让我感觉我是真的失忆了。从这一切判断,他们认识那个女人,知道那个女人会法术,那个女人和我关系不一般。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呢?他们却闭口不谈。
一切也许真要等到孩子出生,我亲自问那个女人了。
时间很快,从我肚子鼓起的程度就可以看出十月快到了。这段时间家人对我的呵护无微不至。我只是躺在床上,啃着苹果,再多的疑问也只是暂时放下。心里有个声音调戏着我:好好感受下怀孕妈妈的幸福和辛苦吧。
是的,难得如此机会,是得好好体验。我竟有些开心。
临产期就要到了,我早早的被一堆家人安排进了医院,个个开心的要命。是为我,为孩子,还是为她?
进入产房,我躺在床上,看着对面显示器中我的腹腔,有一个孩子蜷缩着,她是那样的小巧,闭着眼睛,通体散着幼嫩的红色,她竟然在笑哎。惹得周围的所有亲人还有我一阵兴奋。
突然,画面中出现一条类似消防水袋的管子慢慢伸展,轻柔的吸附在孩子的腹部。一个机器的声音传来:”生命体连接成功,即将临盆。”
这一声音直接把我从忘我兴奋的境地拉回理智:不对啊,管子?连接成功?这是哪门子临盆说法。虽然我没体验过,可是电视看的多了,这点生育知识还是有的吧。
疑问归疑问,再多的疑问等孩子出生,女人出现,一切也就知道了。
显示屏还在直播,可我不再关注,而是学着电视产妇的样子开始仰着身子,闭眼用劲,即使我一点也没感觉到痛苦。
”生命体第一阶段分离,一切正常。”机器人的话语提示着,我也认真的配合着,完全不顾这机器人说的什么太空话。
过了一会,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静的可怕。我睁开眼,看到亲人的掩面而泣,是开心,还是?
我坐起身子,看着我双腿间由机械手臂捧着的生命体,我惊呆了。“鸡蛋?一个比一般鸡蛋大点的鸡蛋?”
三 人体实验
这时机器人的声音再次传来:“第二次最终分离失败,生命体未受精。”
我靠,我终于忍不住了这种鬼话。这是哪门子的逻辑。这种怪异的事情怎么发生在我的身上。可是在我脑袋完全浆糊的同时,我却并没有发现周边亲人和我一样的气血冲天。
他们看着这个“孩子”,“鸡蛋”,还是“未受精卵”?竟开始一边啜泣,一边无奈的摇着头,好像只是一场很是平常的夭折事故。
这时一个医生走过来,端着报告,好似在做总结陈词:
案例3574号,
双重人性灵肉融合孕者,
新生命体初孕于母体,
压力下溶于父体,
形成双重环式着床。
内环受精体经外环陌生环境刺激,
急剧收缩,形成反向演变,
突破外环后,剔除主导因子,
转为未受精体。
由此可见,主体在陌生环境下会有极大的应激反应,往往与发展背道而驰。
我宣布,实验体3574号,多重宇宙融合一体化前期实验,失败。
……
……
……
听了这一大堆的总结,我竟无言以对。我只是个实验体……我总以为这种被外星人绑架的事情都是瞎扯淡,当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你也就成了瞎扯淡的主角。好悲催的经历。
可是总结中的几个关键词我却听得异常清楚,反而有些刺耳:母体,父体,新生命体,融合,失败。我是谁?我又经历了什么?
我感到从来没有的无助,我不自觉的眼睛转向周围的亲人,他们就像我的救命稻草。
没了也就沉沦彻底了。
亲人们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失落,完全没有看我一眼的欲望。
医生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所有人都匆匆出去了。
关门的一刹那我听到了亲人们中有谁冒了一句:“为了让他们融合,我可追惨了。这结果……”
“嘘……”
我的心彻底凉了。
四 醒来
我静静的躺着,回忆着能想到的回忆:
我们跑着,不知多久,也许一生;
我们望着,深情款款,相依相拥;
我们盼着,祸福与共,自由前行;
我们醉着,即使分离,灵肉相融。
依然模糊,可却分明的记起,逃跑时,自始至终,我们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多久,多久,我被遗弃,连同记忆。一个人躺在荒漠。
路回头不了,有的只是往前一直逃跑。人生重来,注定成为一种奢求。
我醒来,那张微笑着的爱人的脸竟渐渐清晰。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