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刘章缓缓地张开眼睛，十分慵懒地言道：“迟了什么？缇萦，你这般着急做甚？”
“你还真好意思问啊？自然是朝参！快起来。这次若迟了，别指望让我阿爹再替你说和。”说着，朱虚侯夫人吕缇萦毫不客气地掀起了盖在刘章身上的那一条极其轻薄的绢被。
刘章只得起身，略有些懊恼地打趣道：“我的好夫人，你看现在外面天色未明，想来还不到卯时。何必这么急呢。我方才正在梦中与犬精相搏，差一步我就能逮住那畜牲了。夫人你再晚个一时半刻唤我该多好。”
吕缇萦亦打趣地回应道：“我的好君侯，再晚个一时半刻就真到卯时了。到卯时再起身，那就又要迟了。春秋大梦是做不完的。要不这样等你朝参完，回来再接着做白日梦，与那犬精做个了断如何。我料那畜牲定不是君侯的对手。”
“知我者，夫人也。正如缇萦所言，那畜牲见我亮剑就吓跑了。怕是下回再也不敢来我的梦了。”言罢，刘章正了正身子，又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自己夫人今日的晨妆。不一会儿，他命婢子去取笔和磨好的石黛汁来。
吕缇萦立刻喝住了婢子，微微蹙眉地言道：“石黛乃是妇人画眉所用之物。君侯，要它作甚。莫非，今日君侯打算同籍孺、闳孺之流一般涂脂抹粉的去朝参不成？若如此，请君侯下次与我一同早起。今日怕是没有多余地时辰供君侯描眉梳妆了。”
“缇萦说得对，时辰确无多余。明日啊，我定要与你一同早起，帮你把眉尾描长些。今日你的晨妆真美，若是眉尾再描长一点就更好了。”
听到这番回答，吕缇萦顿时红了粉面，羞涩道：“你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快些着衣整装吧。”
接下来婢子们开始侍奉起刘章换衣洗簌。待一切整理齐备后，吕缇萦亲自带着婢子们步送刘章到了府门口，恋恋不舍地嘱咐道：“灵修，朝参完可要早些回来，少在外面跟人胡乱参合一些糊涂事，省得惹来麻烦……”
不等吕缇萦将话说完，刘章插语道：“我的好缇萦，你高兴的时候唤我灵修，不高兴便唤我君侯。而我呢，什么时候都将缇萦你装在心里。我又何尝不想早些回来陪你。只是鲁侯和淮陽王见了我，总邀我出游。这次他们若邀我，我是横竖都不去了。他们若问，我就说我要回去陪我家的缇萦。”
“你呀，少嘴贫了……”吕缇萦顿时羞红了脸，应道：“鲁侯是太皇太后的亲外孙，又是张太后的亲弟弟。淮陽王是孝惠皇帝的庶长子。诸卿之中，比他们更亲贵的人也没有几个了。灵修能同他们多多交际，自然不是什么坏事。若他们相邀，灵修大可不必推辞。”
“呵呵呵，想不到我的缇萦还是一个世故的佳人。”看着刘章打趣的神情，吕缇萦不甘示弱地言道：“我是世故。可我也是替你想啊。”
“缇萦，你的心意，我又岂会不知。”言罢，刘章草草作揖拜别后，登上了牛车。吕缇萦站立在门前目送了一会儿，见车影渐渐消失在黎明的晨雾中，才回到室中。
【1】主人公，即对主人的尊称。见《汉书·戾太子据传》：“主人公遂格鬭死。”亦可作主人翁，见战国，宋玉《讽赋》：“臣尝出行，僕飢马疲。正值主人门开，主人翁出，嫗又到市，独有主人女在。”
【2】朱熹《楚辞集注》说：“灵修，言其有明智而善修饰，盖妇悦其夫之称，亦托词以寓意于君也。”
【3】关于犬精的故事，灵感来自《抱朴子·登涉卷》：林虑山下有一亭，其中有鬼，每有宿者，或死或病。常夜有数十人，衣色或黄或白或黑，或男或女。后郅伯夷者过之宿，明灯烛而坐，诵经，夜半有十余人来，与伯夷对坐，自共樗蒲博戏。伯夷密以镜照之，乃是群犬也。……伯夷怀小刀，因捉一人而刺之，初作人叫，死而成犬。余犬悉走，于是遂绝。
ps，文中太皇吕太后和太皇太后的称谓混用问题，见（1）《史记·儒林列传》：太皇竇太后好老子言，不說儒術，……（2）《汉书·外戚传》：漢興，因秦之稱號，帝母稱皇太后，祖母稱太皇太后，適稱皇后……
文中，吕缇萦称自己的父亲叫爹，源自《续古文苑·二十·汉·戴良·失父零丁》：“今月七日失阿爹，念此酷毒可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