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札记

 十月二日夜宿屯溪,客栈酒楼人满为患。只得在车站中枯坐一晚。次日凌晨三时搭车至汤口镇。行至慈光阁入山,可谓御晓风之凛冽,踏残露之晶莹也。路旁石碣在晨曦中依稀可辩,刻得是古人的一首入山诗:“松风吹晓月,照我入云巅”。周遭一片恒静,其时天降大雾,天地之闲顷刻回复混沌,仿佛苍茫大地只剩下我们几人。只有修篁阵阵,空山鸟语,幽谷水沨,提醒着我们真实的存在。

乘观光缆车直入白云深处之时,仿佛又只有我们几人被放逐到时间与空间的遗忘中。缆车外除了白还是白,车内气温骤降,似乎血液也被冰冻。不想晓岚过处,雾嶂微移,露出山的一角,松的一枝。山势奇高奇险,松则虬枝盘结。 雾也被染上了石的青灰,松的翠绿。 低头则千仞绝壁,举目则白云在天,虽然“高处不胜寒”,但对山的渴望使血又热了起来。不一会儿,风乍停滞,雾骤凝聚,一切又回到了混沌之初的模样。

下缆车后,发现身处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之中,丝毫没有古人诗中的幽静凝厚。叹一口气,向人少处走去。    传说黄山乃是黄帝轩辕氏修炼之所。故多仙人胜迹,道家传闻。蒲团松与蒲团石就是其中之一。古人有诗云:“  山极多灵异,天人相难诘。花雨缤纷坠,蒲团松石间。 ”说的是仙人在一松一石间互相诘答,直说得天花乱坠。特别是蒲团石更让人想起了江南虎丘上“菩提经书点石头”的千人石,然其中的一喜一悲却又大不径然了。    “愁绝千山唯鸟道”,黄山之道却是连鸟也难以飞越的。左边临着万丈深渊,右边靠着千仞危崖。眼前乱石当道,身后“蜀道”回环,头上虬龙横空,脚下却是迷雾千重。

不知过了几许,到了“傲视五岳”之处,已是黄山四绝之一的“迎客松”的所在。    “君子隐山野,长揖迎客宾。惭愧五大夫,献媚于暴秦。”据《史记》记载当年始皇帝东巡渤海,在泰山脚下遇雨,幸而有松树挡雨。帝心大悦,特封为“五大夫”。故后人讲这两棵松树作一对比,讥讽“五大夫”没有椎杀暴秦的勇气,反而厚颜献媚,为其蔽雨。浑不似黄山松的儒雅高洁。远观黄山松,但真有《诗经· 淇澳》中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外表,《尚书》中“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澹泊与洒脱。    向迎客松深揖还礼后,我们又一次上路。

过小心坡,领略了“蓬莱三岛”的笼纱风姿,开始了天都之旅。    正如《泰山封禅记》中所记载的那样,登山“后人见前人履,前人见后人颈”。手脚并用,一个小时后到了“天桥”。所谓桥只不过是连接两侧断崖的青石板。一不小心就“飞流直下三千尺”,着实动魄惊心。那知天尽头处,天都峰旁,白雾海中却遨游这一条瑶池仙鲫,或许私自下界,被罚作仙人往来天都的渡船。有诗为证:“烟云为沧海,天都胜蓬莱. 神鲫遨游处,天人相往来。”

极目天都,傲视尘寰,莲花峰在雾中时隐时现,光明顶在云外或明或暗,手拍危栏,心中豪气顿生。不禁仰天长啸,众人愕然。随而以啸附和,如龙吟大泽,虎啸高山,只吓得四下鸟惊散。峰在虚无飘渺间,峰在摩天衣云处,而人在峰顶,人在天边,人在天都之上。闭目凝思,只觉心头一片空灵. 任山风拂过,吹乱发髻,吹开衣襟,吹散人心中的隐霾与卑劣。什么浮世情缘,什么睚龇恩仇,皆如过眼云烟。一时光风霁月,心中更无丝毫滞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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