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京巴

楼下的京巴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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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哪天开始,楼下女贞树下多了根绳子,绳子一头栓着一只终日狂吠的白色小京巴。说白色已不确切,因为它的毛脏得已失了原来的颜色,看上去灰突突的。

它很讨厌,没人的时候叫,有人时更叫,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咬你一口。

每次需要经过它时,我都嫌恶又害怕地尽量离它远远的,明知绳子的长度不足以够到我,还是要加快步伐,连蹦连跳地快速过去,同时觉得离它近的那边脚脖子肌肉紧绷。

它家主人也讨厌,无论它叫得多吵,他始终岿然坐在玻璃门后摆弄着地上一堆破电机——他是个五十多岁的黑瘦男人,以帮人修电机为业,他旁边的电脑前经常变换着不同的女人坐在那里斗地主。他养了两条狗,一条白的,栓在树底下狂叫,一条棕的,趴在他脚边默不作声。

这叫的和不叫的狗都不招人待见,至少两只我都不喜欢,我喜欢小京巴的邻居——卖化肥家的巴顿,一只温顺的拉布拉多,我爱叫它巴顿将军。

因为从来没有养过狗,对狗心底总是有点害怕,所以对于巴顿将军的喜欢也仅限于把吃剩的骨头聚起来,专门跑到楼下找它,远远地扔给它,但却不敢靠近。有几次巴顿将军看到我,高兴地扑过来,双蹄趴到我身上,以站立的姿势迎接我,吓得我怪叫连连。我唯一一次斗胆靠近它摸了的几下,还被它身上不知在哪儿粘上去的刺给扎了,从此更是只保持着远观不近玩焉的安全距离。

我常常提着骨头目不斜视地从小京巴面前飘过,然后在它眼睁睁的注视下唤来巴顿。巴顿吃得很欢,小京巴叫得更欢。我满意地看着将军吃完,然后走回来,送狂叫的京巴一声喝斥:死边去!鬼叫! 根本不把它放在心上。

当你不把它放在心上时,你会忽略它的一切,它在你眼里跟脚边的一颗草或是头上的一根树枝没什么区别。

我从来都没想过跟小京巴之间会有什么联系,直到那个傍晚。

那天,我提了吃剩的骨头下楼找巴顿将军。将军家的卷帘门已经关了。我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又看了看眼巴巴对着我狂叫的小京巴。算了,便宜你了。我站在一个安全距离把骨头从袋子里倒过去,骨头三三两两散落在地,有好几块离它很远,京巴疯了似的挣头去抢,虽然根本没有狗要跟它抢。它的吃相用死没出息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份,好像八辈子没啃过骨头似的。我一边鄙视一边用脚把远处的几块骨头踢到它嘴边。

当然第二天它依旧叫不停。讨厌的家伙!真想拿胶带把它嘴缠起来。我依旧喂巴顿,只有巴顿不在的时候,才会不得已把骨头丢给它。

它一直被栓在树下,凶巴巴地冲过往的行人狂叫,叫得人心烦。

某天,我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狗毛绒玩具经过,它看到之后,两眼放光,一脸兴奋,冲着毛绒小狗叫个不停,我故意把玩具递过去,它亲热扑过来抓,那样子要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我忍不住了笑起来,它肯定以为这是真的狗。我想,忽然发觉这小京巴还蛮可爱的。

后来,在给巴顿将军提吃的时候,我会分出一小部分去喂京巴。后来,它一看到我就拼命摇尾巴。

我开始不讨厌它了。当有一天我看到它的主人一边骂它一边用脚踢它时,忍不住气愤地说:你也太偏心了吧,对这只白的一点都不好,天天把它栓着,你为什么不栓那只棕的?

面对我这个几乎从来没跟他讲过话的路人的质问,狗主人显然吃了一惊,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偏心,主要是这狗太皮了,一把它放开它就乱跑乱疯,不像那只棕的老实听话。

好吧,我承认,京巴确实精力充滞, 从天天叫不停也不觉得累的劲头就看出来了,但是不能因为这个你就老栓着它呀。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呢,又不是我家的狗。

不知京巴的主人是意识到自己的过份还是对我的气愤进行了反思,有一天下班,我看到京巴在它家门前从东到西来来回回狂奔不止。也许是对自由向往太久了,解开束缚的京巴四蹄生风,一脸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得瑟。

当它看看到我时,箭一般窜到我跟前,又是摇尾巴又是蹭我脚,似乎觉得这还不足表达它对我的感情,又跟着我到院子里,撒欢地奔了两个大圆圈之后又跑到我面前,缴功似地摇尾巴,好像在说:这是为你的表演,你可喜欢?

从始至终,它一声都没叫。

后来,我给京巴取了个名字叫小白,跟以前养过的兔子一样的名。我叫了它一次后它就记住,下回看到它只要我唤一声”小白“,他便箭一般冲过来,围着我蹭来蹭去。有一次,我忍不住蹲下来摸了摸它,它的毛又涩又干,像冬天的稻草,看来自从跟了这个主人就没洗过澡。我摸它的背它的脸轻轻地挠它的脖子,它安静地站着,任由我摆弄,一脸温驯,你根本想不出它就是那只见人就凶巴巴狂吠不止的小坏狗。

儿子说:妈妈,你不再喜欢巴顿了吗?你现在只喂小白了。

我说:喜欢巴顿呀。只是巴顿有那么多人爱,而小白只有我一人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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