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大脑醒来,浓烈的恶臭气息涌入我的鼻腔,这令人惊悚的味道像是一群蛆虫在啃食我腐烂的身体,我的身体是否已腐烂我不清楚,我的眼皮沉重,我的身体麻木,我努力吸取着这死亡空间中的氧气,以确定我的心脏在跳动,我的大脑还能思考,我本能地想睁开眼睛,我感知的一切都预示着我身处怎样糟糕的环境,我谨慎地慢慢抬起眼皮,那团白光在黑暗中逐渐清晰,是一只冰冷的白炽灯,孤独地吊在天花板上,接着,那可能是最令我后悔看到的景象,“她们”被整齐地切下四肢,凌乱地堆在墙边,像是被人遗弃的人偶,腐烂生蛆的肉体正是恶臭的来源,几对,或是十几对空洞的双眼如黑色的窟窿般要将我吸入深渊之下,我被惊吓到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我意识到我可怕的宿命,挣扎着想要逃离这里,这时我意识到更加绝望的事情,我被夺走了完整的身体,没有双手没有双腿的人,会逃到哪去?我的感知回来了,带着巨大的疼痛与绝望一起压了过来,让我难以呼吸,此时我十分可笑地努力想要挥舞四肢,可命运就是让我任人宰割,绝望封印了我的声音,封印了我的泪水,我无声地嘶吼,如果眼泪存在,那一定汹涌地填满整个房间,将一切都淹没,我想知道变成这样的原因,可我试图回忆,那里什么都没有,无尽黑暗,当一个人没有了记忆,那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或许自己只是别人梦里的一个角色,在虚无中被创造,当他人梦醒了,自己就会湮灭,而我独立的意识,只是梦境世界中的一个BUG。但这钻心的疼痛,不该如此真实。无论怎样,我相信我已游荡在流向地狱的河流中,直到变成墙边那堆恶心的腐肉…
安静,寂静,死。我能听到我的心跳,我的呼吸,还有,轻而缓慢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那个人终于来了,我命运的裁决者,他会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术刀,还是一把有着尖锐锯齿的电锯,他喜欢整齐优雅的切痕还是绽放的皮肉与喷溅的血液,像野兽撕扯出猎物的内脏,将血肉发挥到极致的狂野,不过这轻轻的脚步声更让我以为他会带着一把小巧的手术刀,他停下了,随之是门锁打开的声音,把手转动的声音,门,开的声音…我看到外面的光随着逐渐打开的门从他的背后投射进来,将他的身影深刻地烙印在我的瞳孔中央,散发着光辉的他仿佛是将我带去天堂的天使而不是要将我堕入地狱的恶魔,然后,他合上了门,那短暂的幻影随着嘭的关门声破裂,我看到他苍白的脸,灰色的唇,还有富含着疲惫期待与忧郁的复杂的神情,瘦弱的体格只会让人心生怜悯而不会让人联想到他是一个残忍杀害了十多名少女的凶手,一身黑色的风衣与昏暗的密室融为一体,或许他的灵魂沾满鲜血,有别人的,可能也有自己的。当他走近我,我平静地问他,你要杀了我,对吧?我已经确定我的结局和"她们"一样,我已对命运妥协,我接受他的裁决,这样的我能抗争什么呢?可是他说,不会,你是我最爱的人。他的嗓音低沉,充满柔情,用那怜悯的眼神深深地望着我,我感到寒冷。然后他伸出双手,他既没拿刀也没拿电锯,他的食指与中指夹着一只注射器对我温柔地说,睡一觉就不痛了,亲爱的。然后我来不及说什么,凉凉的针刺进我的皮肤,未知的液体被推进我的体内,随着血液流动发挥它的作用,不一会,我的意识便模糊,终于挣扎不过强烈的药效,困意侵蚀我每寸神经,最终在他的注视中闭上了眼。他,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一个深深的梦,梦里刚下过雪。冬日的阳光把被松软洁白的雪花覆盖的地面照得晶莹,一只受伤的鸟从空中坠落,将平整的雪面压出一个浅坑,另一边,一个女孩捧着一块大石头走来,她的脸冻的通红,每次呼吸就会吐出一小团云朵,她目光坚定地看向受伤的鸟,一步一步在雪地上踩出小而深刻的脚印,她走到那只小鸟面前,小鸟仍在顽强地叫着发出求救的讯号,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用石头一下又一下将小鸟砸扁,砸烂,砸成一摊肉泥,白雪被飞溅的血液染的腥红,在远处看着也格外醒目,整个过程她面无表情,当女孩放下带血的石头抬起头,她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孩,与那些怕她疏远她的其他孩子不一样,他站在那里,目睹了她做的一切,但不害怕。在冬日的暖阳中,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隔着破碎的鸟的尸体,她找到了自己的世界,他遇见了自己的信仰。
我再次醒来,这温暖的玫瑰花香与柔软的触感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进了天堂,明亮的日光太刺眼,我缓了很久才适应这久未谋面的太阳,被微风吹着的纱帘飘起落下,摆动优雅的波浪,一切都是纯白色的,除了散落一地的鲜红的玫瑰,像洒落到雪地上的鲜血…这一瞬间,我盯着红色的玫瑰瞪大眼睛,仿佛记忆的锁链出现裂痕,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而这时,那个人进来了。抱歉,我应该先敲门。他说。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便走到我的床边,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并且小心地扶我坐起来将枕头放在我背后以便我可以舒服地靠着。我任凭他摆弄,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他沉默了一会,我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与怨恨,然后他又恢复了绅士般温柔的笑意,端起粥轻轻地边吹边用勺子搅拌,这一幕在我看来温馨又诡异,在他把盛着吹凉的粥的勺子递到我嘴边时,他低沉道,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杀掉你。
我任他喂我吃东西,任他擦洗我的身子,任他为我换衣服,任他为我涂上猩红的口红,这场景给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看或许都会感动,会认为他是一个不离不弃的深爱我的人。可我知道绝不是这样的,他为什么这样做,或许答案都在沉默的记忆中。
每晚他临走前都会轻吻我的额头,为我盖好被子。这天他见我闭上双眼,以为我睡着了,轻叹一声道,我如此爱你,又如此恨你…
我再次沉沉睡去。她是疯子!一个尖锐的嗓音喊到,那群人,皱着眉头厌恶地斜视着我,不清楚刚刚那句是谁喊的,所有人都用像看恶心的粪便一样看着我,对着我指指点点,他们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起初像苍蝇一样的嗡嗡声变成巨大的凶恶的咆哮声,而他们逐渐逼近我,口水喷到了我的身上,肮脏的手指也越来越近地戳向我,我害怕地哭泣着,不断后退到墙角蹲在地上想要用手抵挡他们的攻击,当抬起手我看到,我的双手满是鲜血……画面转到一片黑暗的虚空中,一束光自上方投射在我身上,我的眼下一片阴影,黑色的长发垂落腰间,而我的手中握着银色的匕首,此时我突然仰起头,对着那束光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诡异,笑的逐渐疯狂扭曲,而双手用力将匕首不断刺入身体再拔出,血液从腹部喷出,从指缝间流下,掉落在地上又碎成一地血花,我就这样疯狂地不断捅向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那束聚光灯让我成为唯一的主角,来上演一场毁灭的剧本…
他来了,他这次提着一只鸟笼。他说,这是你最爱的白玉。鸟笼被他小心地放在床边的矮桌上似是为了让我能够更清楚地看到那只,一动也不动的鸟…它怎么了?我问。我听出他的语气略微激动,眼神也透露着崇拜,这是你的杰作啊,亲爱的。他的眼神有些炽热,凝视着我,他的回答令我顿时僵住,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已凝固,而记忆锁链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直到它完全破碎,失落的记忆全部涌现出来,巨大的爆炸式的信息量令我的大脑崩溃,无数片段迅速的闪过我的脑海,直到,我看到了那个午后…
K。记忆中我用鲜红的嘴唇呼唤他,在我面前是那只装着白玉鸟的鸟笼,暖洋洋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在我的身上,以及,那只断了翅膀的白玉鸟,它虚弱的叫着,K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如果这是一只拍打着翅膀的富有生机的雀,那这会是一个多么和谐安逸的午后时光,我对他说,总有些东西你无法永远拥有它,但,毁了它的自由就好了。然后我看着他笑了,因为K认真听话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短暂的回忆结束了,我回过神,回望着他炽热的眼神说,现在,我是你的白玉,对吗?他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从来只是接受我的给予,现在,他开始主动猎取。这是你的选择,他怜悯地对我说。难以置信这话出自他口中,让我觉得如此陌生,同时也令我有一丝欣慰,他果然恨我,只是报复的方式和我期待的太不相同,他比我想的要邪恶。
让我把破碎的记忆拼凑完整。那在白雪与红血中的一次对视,是我们的初见,后来我对他解释说,那只受伤的鸟很痛苦,我只是帮它解脱。在遇见他之前我很讨厌这个世界,被光芒照耀的大地生机盎然,那些阴暗的角落,邪恶肆意蔓延,我看到对妻子拳脚相加的丈夫,我恨她的虐弱,我看到年轻的生命被贩卖,我恨她们无力抗争,我看到手无寸铁的母亲求正义站在她身后而钱财蒙蔽了正义的眼睛,我恨人们信仰外界的力量,当他出现在我的生命,我觉得我不再孤单,我不再只身一人对抗这虚伪的世界,当我再次被人辱骂时,我也不再害怕地缩成一团,他说,做你想做的,他解放了我的内心,于是任何侮辱我的人都无法继续看到他们所认为的美丽的世界,当我处理完那些人的尸体,他总是安静地为我擦洗手上的鲜血,为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温柔地陪着我。可我的身体渐渐蔓延出一种痛苦,全身的细胞都躁动不安,我的感受性越来越低,杀人已经给不了我想要的快感,而对活人肉体的折磨也变得索然无味,这痛苦如蚂蚁般咬蚀我,钻进我每一个毛孔扭动撕咬,直到我用刀一下一下划自己的皮肤,血珠不断钻出来,汇成一股然后顺着肌肤的纹路流下,我感到如此舒畅,享受地闭上了眼,血液流过的地方凉凉的,可当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却不再顺从我,我看到他很紧张,眼睛红红的将要溢出眼泪一般,他急切地为我包扎伤口,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做什么都好,求你不要伤害自己。我问他,那你可以杀了我么?他愣住了,然后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会,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会杀了你。可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死在他手里,我要他愤怒,要他像一只发疯的野兽,将我撕碎,将我彻底毁灭,只有这样才会平息我深入骨髓的痛苦,而痛苦的根源是我与生俱来的对毁灭的追求,这欲望逐渐强烈,现在,我要用生命去追求极致的毁灭,被最爱的人以最惨烈的方式杀死,我的疯狂将在人间谢幕然后在地狱不朽。为此我要让他恨我,我疏远他,背叛他,我让他以为自己被我抛弃,而我找到了一位男伴取代他,当我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决然离开后,就在那间装着尸体的密室中醒来…
回忆到此为止,此时他端坐在我的侧前方,我说,你恨我抛弃你。他笑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冷漠忧伤的神情说,我恨你,但不是因为你抛弃我,我知道你故意想让愤怒冲昏我的头脑然后杀掉你,我太了解你,了解你的冷漠,你的自私,你要我杀死你,可你想过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你真残忍,你只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欲望而要我活生生的毁灭自己的信仰,你想要追求终极的毁灭,而不是选择我留在我身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向洁白的窗纱,眼泪滚落下来,他平静一些说道,你知道我曾经从未杀过人,我第一次杀人,是为了你。我醒来的那个地方?我问。他点头道,因为我不想让你死掉,我要确保我每切一刀都是正确的,她们为我给你做的成功的手术起了很大作用。我沉默了,并不是惋惜那些无辜的女孩,让我在意的是他彻底变了,他不再是猎人背后的供给,他成为了猎人。我想起过去的某天夜晚,他涂着我的口红一边流泪,一边亲吻镜中的自己,悲伤地喊着我的名字…对不起,我对他说。他并不在意,淡淡道,我会让你如愿。
今晚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当他在我耳边说晚安,当他如以往点燃香薰,当门缓缓合上黑暗完全降临,我比以往更加困倦大脑昏昏沉沉,一小会我便陷入深深的睡眠…我梦到他孤单的呢喃,求你,不要死在我前面…
我睡得很沉,直到中午的阳光烤热了我的脸,我皱着眉别过脸,半梦半醒间突然极度不祥的预感惊醒我,我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直击心脏,这一次,我真正崩溃了,他死了,我最爱的人死了,我唯一的归属永远不在了,他将自己吊死在我面前,他要我深刻体会唯一的世界被毁灭是如何绝望,他要注视着我在绝望中如何呼出最后一口气,而他害怕孤独所以死在我前面,要我陪着他的尸体,要我在清醒中不断面对崩溃的事实,这,才是他真正的报复,我过去所有的要求他都满足,可这一次,是我太过分,让他恨我如此深,他并不在意我的道歉,因为他从未原谅我,他的报复悄无声息却刻骨铭心,他用生命将我要带给他的痛苦加倍施还于我,扼杀我的灵魂,却让我残缺的尸体机械地吐息着空气,在肉体的饥饿与灵魂的破裂中等待死神的降临。
不过,他也确实让我如愿了,我终是死在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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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本能"按照弗洛伊德的学说主张,这种学说认为每个人的身上有一种趋向毁灭和侵略的本能。而达冲动起初是朝着我们自己本身而发的。弗洛伊德认为这个死亡的本能设法要使个人走向死亡,因为那里才有真正的平静。只有在死亡这个最后的休息里,个人才有希望完全解除紧张和挣扎。睡眠与死亡的境界与人所来自的地方条件相似,所以生命一旦开始,一种意欲返回无机状态的倾向随之而生,这就是死亡本能的来源。
死亡是生命的终结,是生命的最后稳定状态,生命只有在这时才不再需要为满足生理欲望而斗争。只有在此时,生命不再有焦虑和抑郁,所以所有生命的最终目标是死亡。死亡本能派生出攻击、破坏、战争等一切毁灭行为。当它转向机体内部时,导致个体的自责,甚至自伤自杀,当它转向外部世界时,导致对他人的攻击、仇恨、谋杀等。
死本能,它富于破坏性,目标是取消联结,故而带来毁灭。
本能冲动的本身一定是爱欲和毁灭性的混合。
死的本能在本质上是缄默的,生命的叫喊大部分是从爱欲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