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猛洞河的急流里沉睡

有人问我《那一刻什么也没发生》为何用“青春“收尾。当我想起“青春“那首歌,其实想起了谁。

其实是想起了一个人,一位个子不太高,长得像邻家小哥哥的男生。

他是我们的学长,大二时被系里指定作我班辅导员。一同来的还有其他年级几位学长,都是非常可亲的哥哥姐姐,教我们唱外文歌,推荐我们看经典电影,领着我们读英美文学。

他是当中极不起眼的一位,也许正因为不起眼我才注意到他。二十岁最是矫情的年纪,每个人都天然地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他却不一样,脸上总带着十分质朴而诚然的笑,笑起来有点腼腆,嘴角现出两个甜甜的小米窝,眼睛在镜片下眯成一条线。台上讲话时由于紧张常常用食指点一下镜框。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是纯粹朋友之间的互相吸引,或兄妹之间的相互关爱。我是后来才意识到,那种纯纯的喜欢好像只属于学生时代。

不过除了来班上做辅导,或者一起参加系里的英语角,我们平时的接触并不多,只偶尔在食堂一起吃个饭,或者路上碰到了闲聊几句。

大一放暑假时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突然想去跟他辞个行。其实也不过两个月的分别,不知怎么突发奇想要去见见他。

他很高兴请我进宿舍坐下。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并没有多大的分别,都是十张床,十张桌椅,一般的简陋。

我说没什么事,就是来告个别,要放假了,晚上的火车。然后跟平时那样闲聊。

宿舍有几个男生还以为我是他女朋友,怪笑着让了出去。屋里便剩下我们俩。

他说弹支歌给你听吧。我说好呀。他便爬到上铺去把吉他摘下来。是一把老旧的木吉他。

他将吉他抱在怀里认真地想了想,用食指把眼镜往上一推,笑一笑说,“青春“吧。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轻轻的风青青的梦,轻轻的晨晨昏昏,

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

......”

那是我第一次听那首歌。他唱歌的声音很好听,弹得也好。

一曲弹完我意犹未尽,又请他再弹了好几遍,竟听不厌。我说下学期开学你教我吧。他说好呀,就从这支学起,最简单了。

那个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我是个恋家的人,挨到最后一天才返校。

踏进宿舍的第一刻,吉沉重地跟我说,你知道吗,我们那个辅导员死了。

就是他,那个弹吉他的男生。

暑假的时候去猛洞河漂流淹死的。尸体都没找到。

放下行李我就往他宿舍跑,好像跑过去还可以见最后一面似的。跑到近前才呆呆地停下来,完全不知道要干嘛,只木然地站在宿舍不远处,像辞行的那天,一遍遍地“听”那支歌。

“带着点流浪的喜悦我就这样一去不回,

没有谁暗示年少的我那想家的枯涩滋味。

每一片金黄的落霞我都想去紧紧依偎,

每一颗透明的露珠洗去我沉淀的伤悲。

在那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

洋溢着眩目的光华像一个美丽的童话。

允许我为你高歌吧以后夜夜我都不能入睡,

允许我为你哭泣吧在眼泪里我能自由的飞。

......”

后来我没有学吉他,也没再听那首歌。就让它在猛洞河的急流里沉睡吧,也许梦的第几层里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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