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2月的日子，对我来说，很是煎熬，特别是当我回顾过去一年的业绩报告，数据分析出来的结果是，我的正业收入，还不如副业收入。
我咬咬牙，对阿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两天，我可能要开始通宵做代驾了。”
“不行！”
一开始阿丽很生气，她的意思是，我平常半夜两三点回到家已经很晚，如果熬夜通宵，那对身体来说，是一种极限透支，她反对。
我跟她解释，现在接近年底，天气开始转凉，气温逐渐下降，而各种聚餐喝酒却更甚从前，像单位年会、团队聚餐、同学聚会等等，这些基本上都在年底举行。
这代表，我的代驾订单越来越多了。
我只想趁着这段时间，赶在春节前，接多点单子，争取过个好年。
听我说完，阿丽没再反对。
我决定，开始通宵做代驾。
基本每个晚上，我都可以顺利接到单子，如果把系统单和私单都算上，幸运的话，一个晚上净赚五六百元也是可能的，有些远程的代驾私单，更加不只。
但是熬夜确实伤身，特别是我这种几乎从不通宵熬夜的人，更加难过。
果然，熬了几天之后，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点撑不住了。
加上南方天气变化无常，早晚温差较大，一旦到了晚上，寒风刺骨，冻得哆嗦，本来我就有点发烧，这种天气出去代驾，对自己的身体无疑是雪上加霜。
阿丽马上开始劝说我暂停代驾，甚至找各种理由，留我在家里休息。
“今天晚上，我打算叫上玉姐和她老公，大家在家里聚一下，吃个火锅，可好？”
我看着阿丽期待的眼神，然后点点头。我确实也需要休息一下，否则拖着这样虚弱的身体出去代驾，对我对客户，都不好。
02
玉姐和老陈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老陈还带来了一瓶茅台，一进门他的大嗓门就开始了：“我今天带了酒，喝几口！”
餐桌上热气腾腾，白烟滚滚，我喝了几口酒，顿时觉得畅快淋漓。
我真的是太久没喝过酒了，还是白酒，为了做好代驾这份工作，我滴酒不沾，如今难得的酒气一下子熏满了整个鼻腔，我感到十分痛快。
阿丽和玉姐都不会喝酒，只有我和老陈在碰杯，两个孩子在旁边玩耍，恍惚之间，我突然觉得，这样休闲自在的感觉，似乎好久不曾有了。
自从我做了代驾以后，白天依旧忙着自己的小生意，到了晚上，我就要出去接单做代驾，阿丽总是说，每天我都过得很忙，有时候忙得连坐下来喝杯茶聊下天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此刻，这样悠闲自得的感觉，如此惬意，甚是难得。
我本来还想享受多一点的，谁知被老陈劈头一问，顿时所有的舒适感一哄而散。
“最近老见不到你，在忙什么？”
我一愣，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我很少跟别人提及我做代驾的事情，不是怕没面子，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如果是好朋友，说了他们可能会担心我熬夜伤身，如果是一般朋友，说了他们也不会理解我。
老陈也算一个老友了，要不要说呢，我在犹豫之间，阿丽突然插了一句进来。
“他就是瞎忙，倒是你，我们也好久没看到你了。”阿丽的一句话，把我嘴里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抬头瞄了阿丽一眼，她若无其事地跟老陈继续聊天，我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阿丽不想别人知道我在做代驾。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阿丽堵我嘴的其他原因。
如果老陈知道我在做代驾，他会怎么想？指不定会大骂我没用，干什么不好竟然做代驾，也也许他会支持和鼓励我，像老友般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嘿，兄弟，真有你的。”
会是哪一种呢，我也猜不出来。
火锅上方白烟滚滚，熏着老陈一脸微红，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腰带说：“差不多了吧。”
我抬头一看，确实不早了，已经十一点多了，两个孩子已经睡着，厅里是孩子们玩过的一片狼籍。
老陈的脸颊十分通红，看起来有点微醉，他这样子肯定是不能自己开车的。我的脑子里马上闪现了一个想法：叫代驾。
“我帮你叫代驾吧。”说完我拿起手机，老陈眼疾手快地抢过我手里的家伙，并粗声喊道：“我只是脸红，没醉。”
“你这样怎么开车！”我叫道。
“好过叫代驾！”老陈也叫道。
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而且对代驾的态度很不友好，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让我吃惊，更让我心寒。
“那些人不靠谱，开车技术烂得很。”
“他们不仅嘴上使坏，收费还很贵。”
“我自己开车，绝对放心过他们代驾。”
没想到老陈对代驾这么抗拒，不知道他是醉了，还是真的讨厌代驾，我猜不出来。我不想再继续说话，阿丽看着我脸色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
“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阿丽向玉姐使了眼色，两个女人一前一后扶着老陈走下了楼。
我心中突然被一口气堵得喘不过来，这股气，让我憋得难受。
可是我干嘛生气呢？跟别人计较代驾工作的好坏，绝非明智之举，特别还是熟人。
这份工作再怎么苦逼，也是自己选的，好与不好，自己知道就好，别人爱怎么说，那也是别人的事情，与我无关。
真的与我无关吗？可我的心里，干嘛还那么烦躁？
03
叮咚一声，我瞄了一眼手机，有信息进来，是小李，他是其中一个代驾司机。
小李说，今晚酒店门口停的车比平常多了许多。
小李说，我这次不去真亏了。
小李还说，他有事情要跟我说。
隔了一会，他又发来一条信息：“咋啦？在忙吗？”
我盯着手机里那块发白的屏幕，在那个熟悉的对话框窗口里，随手发了三个字：我醉了……
我希望自己是真的醉了，可是偏偏我的脑袋却清醒得很，我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小鬼一样不断在自己的思绪里乱窜，直至疲惫不已。
本来想好好休息一晚，却反而更加疲累，我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两眼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阿丽在我眼前用手一挥，她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回了现实。
“还想老陈的话？”
“没有。”
我说得很心虚，我就是在想他的话了，而且胸口堵得慌。
阿丽一边收拾一边说着老陈的事情，我这才知道，原来老陈之所以那么讨厌代驾，是因为曾经跟代驾司机大打出手。
事情的起因玉姐并不知情，阿丽更说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回深夜，老陈回家的时候眼睛和嘴巴都肿了，他说被一个代驾打了，但是老陈自己也喝得烂醉，没说几个字就倒头睡去，第二天醒来，玉姐继续追问，他明显也不记得，而且还很烦躁，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愿意说，我们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他确实跟代驾打架了。
因为一个特殊代驾，从此老陈恨极了所有代驾。而我，恰恰是所有代驾之中的一个，阿丽堵我的嘴也没错，我当然不希望老陈讨厌我。
时至今日，身为代驾，我很少与客人起冲突，即便是不幸遇上稀泥烂醉之人，我也是尽量客气对待，比起争一口气，我更怕失去接单和赚钱的机会。
但这份苦逼的工作，我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呢？几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我不知道，想到此处，我身心俱疲，终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