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扁舟来诀汝，雨雪潇潇莫回首—致李敖大哥的一封信

李大哥：

        见字如面。

        想不到在这雨雪潇潇的冬夜，有一个无名晚辈在大陆这头给您写信。尊声大哥，是因为您永不服老；不叫大师，是您有真才学而不糊弄世人。此信本名《悼李敖》，想写在您辞世当夜，但我不愿狗尾续貂，作惺惺之态。抢在您死之前写，非是希望您早死，而是知道您虽来日无多（据说最多两年多）却无惧死亡，拿您一贯的把戏耍耍您，想必无伤大雅。当然前提我自己也要自珍保重，因为深知您生命力顽强，因为诸多想害您、想您死的人都先您而去。活得长是您福之所报，死得快是您罪有应得。

        您害我好深。大学时期，要说对我作孽最深的就是恐怕您这个糟老头（这里不用大哥）了，粉您而翘课，粉您去研究胡适、殷海光、自由主义，因为您害我不务正业，拿不到奖学金，直接养就了当时我偏激的愤青气息。凤凰台的《李敖有话说》看了N集，那时您龙体康健，嬉笑怒骂不减当年，侃政治，玩文艺，翻伪史，说女人，胯下无敌手，李狼才不尽。您的大作，《北京法源寺》《上山·上山·爱》等看过不少，斗胆说句真心话，您一生著作等身，却思想性大大高过文学性，一般人看不下去，分不清是黄色小说还是政治小说。您说“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都是李敖”，绝对是戏谑、炒作、吹牛逼，当然这是您一贯擅长的玩意。印象和影响最深的还是2005年“李敖大陆行”，您到北大、清华、复旦的三场演讲，场场精彩，如同平静的湖水扔了一块石头，涟漪不绝。但对我这个对您研究较深的人而言，内容倒没多少新意，但是增加了一些看点，毕竟这是大哥您56年首返故土，且有到了中国最著名的三所学府，面对中国最优秀的年轻人。晚生不仅追着看直播，而后还一再重看，看到几乎台词都能背下来。除了负隅顽抗和勇气外，我还看到了您的激动、慌张、义愤还有沧桑，锋芒不复当年。您老了，但更可爱了，勉强过了敌手。

        我恨您好深。首要原因是大哥您太风流、好色甚至下流了。李文是您的私生女，您伤透了风华绝代的前妻胡因梦的心，老牛吃一堆嫩草，还娶了小29岁的美娇妻王小屯，莫文蔚赠您裸照，小S坐您大腿，您上了人家却甩了人家，还老去挖老底……风流韵事不可胜数。要说我们羡慕嫉妒也罢，反正就是仇恨您“采花无数”，糟蹋了不少美少女。人坏就就算了，文字上也不放过，偏偏喜欢用床事说政治，诸如“无论在床上床下，我都坚忍不拔，女人喜欢我坚忍不拔,男人怕我坚忍不拔”“她不需要做爱，但是可以做；他需要做爱，但是可以不做。——这是美人与英雄的分野”等，除了用“流氓”“龌蹉”还能如何形容足下之才呢。所幸后来您罹患前列腺癌，我心底窃喜，病真长对了地方，作恶者终有报应了吧？

        我还是要痛您老去将死。这么一个不服老、不言输、不放过美女和敌人，隐居在阳明山下、埋首于书堆中的坏大哥，前年患了脑瘤，术后恢复良好，还能思考、写作，不然得个脑瘫或面瘫啥的，估计您也自杀了吧。前几天看到媒体不久前对您的一个专访，老得不像样子了，腿脚无力、面容消瘦，知道您还想活五百年，撩妹写文章骂民进党，但83岁饶人难。难怪您还想最后高调一把，来一档告别节目“再见李敖”，与生平挚爱、仇敌一一告别。─估计也只能成为终身遗憾了。

        难忘您在台大念书的一袭深色长袍，穿在您身上尤其合身，那是您那些先生们的旧式穿着，也是中国传统文化和民国风的遗存。忘不了十几年前您惯穿的血红夹克，那是您对革命到底的宣示，也是对祖国统一的心愿。可惜您都回不去了，既回不到民国，也见不到统一。

        Say goodbye,这是您一贯调侃别人的方式，也是我们提前作别您的方式。尔将远离,临信涕零,不知所言。

      再见李敖，再无李敖。

                                                                                                                                  严秀才 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