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分钟记忆一副乱序扑克牌,顺序和花色他都默背出来了,这种事情只在《最强大脑》的电视节目里看到过,真正发生在自己眼前时却又不敢相信了。记忆扑克牌之前他说过研究爱因斯坦,我还以为他说着玩的,这回是真小看人家了。
北京这种地方真的是高手云集而且隐匿在人间啊!而且让人费解的是眼前这个有着“超能力”的男店员和他这副披着打卷蓬乱长发的“流浪汉”形象是怎么集于一人之身的?看完记忆乱序扑克牌后和男店员聊天,我们从魔方的旋转公式聊到读爱因斯坦又聊到人生三观,最后约好周末一起出去玩。
那天玩完回来的时候路上出了点状况,第二天给一起玩的超能力男店员发消息。
“最后一班车坐错了方向,手机没电而且身无分文,临关机时叫了出租车,跟司机聊了一路。没想到最后变成了出租车司机请我们吃饭唱歌,陪我们‘露宿街头’。 ”
他说给洛洛说,“这是你朋友发的?看样子我们之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不劳而获从来不是我的风格。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做,女孩子比我还没有原则……所以我们不能做朋友。”
洛洛把和他的聊天记录给我看。我一边打开手机把他删除一边不屑的说无所谓,朋友不做就不做。
〖初遇·小北哥〗
情人节那天,我和洛洛自力更生熬了半个月的夜做成了将近一百朵纸玫瑰拿去王府井卖,我们由于不熟悉形势,惨遭便衣城管没收,还差点被押进局子里。逃离便衣魔爪,可离宿舍十万八千里又差点因几秒之差错过末班地铁。
火急火燎赶回宿舍时发现早已错过门禁时间,满心焦急以为这一夜只能露宿街头、拥抱取暖时,竟喜出望外地发现学校的门禁时间过了依然可以回到宿舍。
两个姑娘七十迈速度狂奔赶上的末班车。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一个背吉他、带着半箱玫瑰花的小哥哥安静地坐在那里。看样子他也是卖花去了,那玫瑰应该是剩下没有买完的。我们看到花想起悲催的经历不禁触景生情,花旁边坐着的小哥哥和大冰叔叔书里写的流浪歌手一样,鸭舌帽压的低低的,吉他背在身后。
我们不由自主地盯着一身行头的流浪歌手,他也注意到了我们。
于是我们和背着吉他的小哥哥对笑了好几个镜头,下车的时候手里一人多了一个名片还有一枝新鲜的玫瑰花。
“北阙停朝簿,四方入社名。”他笑起来阳光的孩子般说,“哈哈,以后你们就叫我小北哥吧”
下了地铁,门卫爷爷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铁门轻轻推开一个小口,我们蹑手蹑脚溜进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寒风寒也温暖〗
以前流浪歌手只在大冰叔叔的书里读到过,可当他站在离你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弹唱时,你真的会激动的忍不住哭出来。
放学我们到奥体中心的时候他已经在刺骨冷风的河边等了我们两个小时,隔着几百米就听到歌声,忍不住跑过去。激动的想哭。
临河,河对过是鸟巢和水立方,灯光把河面上的阵阵波澜照的好看,吉他声和歌声都美的动人。
寒风刺骨,竟一点都不觉得冷,可能是太激动的原因吧;背景浪漫,站在小北哥身旁,我们本是喜欢拍风景的人却站成了别人的风景被各种拍;车水马龙,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赶路的与散步的,匆忙的和悠闲的。其中象最深刻是一个身穿貂皮大衣妆容精致的女子掏出来兜里的一把十块二十块的零钱,没有数,路过时站定脚步弯下腰放进琴箱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经过我们的时候就在掏口袋,没找到钱,停下,又返回来给我们。
一个又一个微小而感人的动作在眼前出现,热泪盈眶不知道是因为空灵的琴声歌声里的景色动人,还是这些举动里藏的小小的温暖。
〖没有血缘的亲人,不是故乡的故乡〗
小北哥虽然比我们大很多岁,模样却跟我们一样年轻,而从他身上能找到的却这个城市乃至时代都稀有的真挚。寒风凛冽,被他的歌声和琴声震撼而感动,我们在街上互相搓手取暖,在带着河水冷气的大风里一站站一晚。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多天,我们从看景色的人变成别人眼里的景色,北京从他乡变成第二个故乡。
离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隐隐有些不舍。那天收工后我和洛洛决定请小北哥吃饭,天南地北聊了很多,从可以通过生日计算人的性格聊到成都以及赵雷的故事,又从赵雷聊到鼓楼和后海。
小北哥说后海有很多像他一样的“流浪歌手”在酒吧里唱歌,我和心月听的满眼放光。正在商量哪一天去什刹海,小北哥却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把账单结了。
那可是他晚上站在冷风里不知疲惫地唱干了嗓子换来的钱啊,却被我们吃掉了 。小北哥给我们的关爱是陌生城市里那种没有血缘却如亲人般的爱。
〖欲见·安迪〗
后海很美,人山人海、望眼欲穿。风混着霓虹灯吹出波光粼粼的水面,古老建筑和现代文化结合。有百年老店混合着音响里狂跳的乐器和歌声,有上海女人的店铺弥漫着民国香粉的气息,有漂亮的橱窗摆放着几百块钱一面的绢丝团扇。四处弥漫着被商业化的旧时光的味道,左拐右饶进了一个很与众不同的礼品店。
礼品店汇集各种元素,前一秒我还沉浸在古风 竹书签和木质明信片里无法自拔,后一秒就被心月拉去看一个流浪汉风格长发蓬乱的男店员迅速拧转魔方,桌子上除了堆成山的各种形状的魔方还摆着扑克牌和各种魔术道具。
男店员拿起一条铁链和一个铁环,嗖的一下就连在了一起,又拿起一副扑克牌说要一起记忆顺序和花色,比赛看谁记得多。扑克牌一秒钟一张地在眼前闪过,约摸一分钟光景,他看完把牌收起,开始默背。
眼花缭乱地看完52张牌大脑也跟着混乱了,前三张扑克牌上的数字勉强说出但是花色没记清楚。而他呢,52张牌顺序和花色竟然全都默了出来,这种事情只在《最强大脑》节目上能看到过,真正发生在眼前时还是吃惊,他果然研究爱因斯坦没有拿我们打混混。看他表面头发蓬乱面色黢黑,原来真正的高手隐藏在民间而且很低调啊。
进了奇特的礼品店就再也没有出来,忘了去看流浪歌手也忘了酒吧,一直到了人家的下班时间。记忆扑克牌的店员给了我们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记忆魔术师——安迪
安迪把铁链、铁环放到洛洛手心,“喏,送给你。”
俄顷风定,月光冷淡,安迪下了班陪我们一起穿过烟袋斜街,他说周末可以带我们跟外国朋友一起玩。
哈路是我的第一个外国朋友,我们从北京语言大学里见到他。黝黑的皮肤卷卷的头发,黑色皮衣夹克牛仔裤,带着墨镜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走起路来很有风度也有点点傲气,咋眼一看吓一大跳还以为是黑社会,可仔细了解之后才发现他是怎样阳光可爱的一个大男孩。
〖再·见王府井〗
安迪带我们吃饭,地点是曾经给与我们无比悲伤的王府井,路上我用小北哥教的方法偷偷计算安迪的生日,算出来他是一个有至高的精神追求和灵魂追求的人。不过至高的灵魂追求具体是怎样?我不知道。
又见王府井时,悄悄舒了口气,还好这次不是来卖花,不会再遇见糟糕的事了吧!
我英语不地道,吃饭的时候和哈路对着坐,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张牙舞爪了半天,逗得洛洛和安迪在一旁哈哈大笑。饭吃到一半哈路接起家里来的电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的话,他指着手机说“折是…喔门…喔门哪历的画(这是我们那里的话)”。原来他母语也不是英语,他说他来自非洲讲索马里语。
王府井也有民俗文化的巷子,中国的特色尽在其中,有一个铺子里摆着各种玩意还有陶制乐器,我一眼看中一个木色的小陶笛,问价格要一百多,我默默地放了回去。安迪从琳琅满目的戒指中迅速的拿了一个趁人不备塞到口袋里,看他完成这一系列“猥琐”的动作,不仅不脸红还对我笑着说“偷偷拿走”。
瞬间觉得这个人爱占便宜没有道德底线真不怎么样,可是明明算出来他有至高的灵魂追求呀,难道不准了?紧接着又安慰自己既然出来了那么外面的世界就什么人都有,见多了就好了。铺子老板见我放下陶笛,指了指那个刚刚“偷”戒指的人问,你认识他吗?我奇怪他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随口回答他,“认识啊,我们一起来的。”
老板挥挥手说,拿走拿走,送给你了。
安迪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笑,他挥挥手,“偷”来的戒指在他手指上闪了光。
小巷子蜿蜒交错,其中也不缺卖魔术道具的小摊子。凡是安迪过去打招呼的,或者说所有魔术铺子,只要看到安迪,铺子里面表演魔术的人都异常热情,热情的就差把摊子旁边海报上的刘谦换成安迪了,隐约听到一句安迪可是他们魔术界的大咖。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铺子里的东西老板任凭我们拿。
〖奇葩遭遇〗
从王府井离开,时间正好,小北哥在鸟巢的河畔卖唱。我们依然过去听他唱民谣,他依然站在迷人的景色冻人的温度里,路上依然有人匆匆路过,依然有人驻足倾听。
“坐公交车吧,正好最后一班顺路”小北哥唱完准备收拾装备。
晚上快十点的北京路上人有点少了,拆了麦的支架,装好吉他,拖着死沉的音响,不慌不忙的上车,不慌不忙的坐下。
由于我和心月下错站已经不是一两次次了,而且每次几乎都有奇遇。所以五六站之后小北哥要下车的时候,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下错站,我们一路警惕数着站牌,停一站看一下生怕下错车。
数着数着数到了终点站可是我们要下车的地方还没有到,正满心疑惑就被乘务员赶下了车,清空了车上所有乘客的716路把我们丢在空旷无人的路边扬长而去。没有标志性建筑的马路空荡荡,我们站在路边大眼对小眼地愣着发呆。
亲爱的王府井,再次见面谢谢你又给了我们一份“大礼”。手机早已没电关机,心月的手机电量还有1%。此刻我们发现两个人都没有现金,没有地图时开始慌乱,紧急时刻用1%的电量给小北哥发求助信息,接着就失联了。
夜越深越冷,我和洛洛蹲在马路牙子上依偎着取暖,拿着木色小陶笛吹消磨时间。半小时后小北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他看到我们安然无恙才长舒一口气。
路上没有出租车了,滴滴车也半天没人接单。我们这是去哪了?这么偏僻这么晚连司机都不接单?三个人蹲在马路牙上等着,等了好久好久司机终于来到。我们三个把冻僵的身体塞进车里,上下牙齿不打颤了开始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小北哥是回不去的,北京漂泊难,他为省钱找到一个月房租五百的房子住,却远的要命。听他说在村子里,每天在路上就要花费四五个小时。本来是可以坐末班车回去的,但是来接我们就错过了,地铁公交都停了,除了待在车上我们哪都去不了。他说把我们送回去然后找个网吧凑合过一夜吧,我和心月都不说话,悄悄对视之后异口同声的说“门禁时间已经过了,即使回去我们也进不去。”没有身份证找个地方住也不成,那去哪呢?抓耳挠腮想不出对策。
司机师傅开口了,不然你们去唱歌吧,KTV包夜不贵正好也可以解决你们住宿问题,等到五六点钟正好地铁运行再回家。
可这样办妥吗?我和洛洛犹豫着,可仔细想来这个方案是最能照顾到所有人的了。司机师傅又说,不然我今晚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们吧。
我和洛洛目瞪口呆,可是为什么要吃惊呢?他也是和我们年纪相似的人也在北京漂泊呀。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们像是看到一两年前的他,才对我们莫名的亲切。
两个傻姑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信任,敢跟着素未相识的人说走就走。
〖get新“队友”〗
一路上走走停停,我和洛洛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又变成四个人。
司机师傅把计程表掐了又从美团上把唱吧的钱付了,半夜十二点在到唱吧门口的时候,四个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咕噜噜地响,“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司机师傅说,“我也饿了,要不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吧,走,我请你们。”
不好意思最终抵不过饥肠辘辘,司机师傅把我们带到一个有超级美味清真饭店,从此我再也忘不了囊炒肉的味道。
解决方案商定好,忙乱终于结束。
饭桌上大家开始加微信做自我介绍。司机师傅叫江淳,比我们大两岁,毕业后留在北京首都体育学院游泳馆当教练,开滴滴是副业却没想到就这么不期而至地撞上了窘迫的我们。
上哪里遇到这么好的司机?素不相识就不要路费还包吃包玩?他说他唱歌跑调,我也跑,于是我们PK了一宿看谁跑调厉害,自以为唱歌要命无人能敌的我和他互相折磨半宿之后最终打成平手。
天亮了,地铁运行,我们也该散了。每个人都红胀着眼睛,唯一的想法就是各回各家,各找被窝。
自情人节那天从王府井回来晚了就知道学校门禁时间过了其实仍然可以回去。我问洛洛,是不愿意让小北哥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夜吧?我们相视而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误会·一个人都说不清,另一个的想太多〗
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手机了开机,给安迪发消息。
“最后一班车坐错了方向,手机没电身无分文,叫了出租车,跟司机聊了一路,没想到最后变成出租车司机请我们吃饭,唱歌,陪我们‘露宿街头’,神奇吧? ”
至高灵魂追求的安迪给洛洛发消息说,“这是你朋友说的,看样子我们之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不劳而获从来不是我的风格。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做,女孩子比我还没有原则……所以我们不能做朋友。”
其实那天下午睡醒了窝在床上,洛洛把她和安迪的聊天记录给我看,我抓起手机给安迪解释事情的经过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可对话框显示我们已不是好友。
我不是那样的人,可他不听我解释。我别过头去忍着委屈不让泪水流下来,捂着被子抽泣尽量不发出声音,可再睁开眼时被子还是湿了一片。我难过不止就这样轻易丢了一个朋友,我还难过还被人深深误会,怎样讲都解释不清。
〖离别是思念的愁〗
离开北京那天,小北哥推掉他那一天所有的事情专程来送我们。北京南站里,我们一人握着一支和初识那天一样的玫瑰走进检票口,小北哥没有车票被拦在外面。他站在那里不肯走,一直看,看着我们渐渐被人海淹没,他才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
哦对,去南站的路上,有个在马路边卖花的老奶奶拦住我们央求买她两支,小北哥笑着把玫瑰递到我们手上。
相识是因为两支玫瑰,临别又是两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