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 第一章 引子

引子

      寒风的余息挤过白漆木窗的缝隙，撩拨着鹅黄色的窗帘，窗帘的褶皱如婀娜的姑娘，似迎合着风的抚慰，伴着三洋录音机中淌出的舒伯特小夜曲轻轻舞动。清冷的不止深冬的月光还有屋内的空气，每吸一口都透入阵阵凉意。台灯像个倔强的老奶奶，妄图用羸弱的灯光温暖灯下的孩童，与灯光交融一齐撒在孩童身上的，是年轻母亲的目光。

      孩童并未察觉母亲目光的萦绕，趴在母亲的腿上，用母亲平坦的腹部作画桌，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图画本，蓝色的海洋，红色的太阳，黑色的船的轮廓，孩童满意的点点头。开心的一笑，“妈妈，我画完了。”

        母亲看了一眼，轻声问：“俊杰，你的船为什么只有轮廓没有颜色？”

        “妈妈，因为我的黄色的水彩笔用完啦，而且这种12色的水彩笔没有我喜欢的那种明黄色。我们班许林的24色水彩笔有那种明黄，明天我去学校向他借来再画。妈妈，我也想要那种24色的水彩笔，那里面有我最喜欢的明黄，还有天蓝。”

      母亲迟疑了一下，说：“俊杰，等妈妈下月发工资，再给你买，好不好？”

      孩童抱着妈妈的腰蹭了一会儿，不情愿的点点头。

        “俊杰，你画的轮船为什么越来越小？”母亲翻着图画本问。

      “妈妈，我的图画本好像是活的，它越来越大了，边儿长大了，都到妈妈肚肚的侧面了，没法画啊。”

      母亲尴尬的笑笑，把孩童搂在怀里。“俊杰，九点半了，该睡觉觉了。”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为什么总不回家，回家就总是睡觉，睡醒就吆喝我。”

        “吆喝？你这小土腔跟谁学的。那叫训斥，爸爸希望你能成为优秀的人，所以才给你起名叫吴俊杰啊。爸爸很爱咱们，但是他要努力工作啊，所以才经常出差的。乖，睡吧，俊杰。”

        孩童在母亲温暖的臂弯里渐渐熟睡，全然不知母亲看着双人床空荡荡的另一半，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多年以后，乌鸦长大成人才知道，并非图画本越长越大，而是母亲日渐消瘦，母亲省下自己的晚餐，培养他欣赏音乐及绘画的兴趣，即使那种小卖部的水彩笔只有2.5元钱，对于母亲也是笔不小的开销。与物质充盈时的闲情逸致不同，匮乏的时代下，清贫岁月里的精神追求更加高尚，母亲的爱就像那微弱的台灯光，虽不足以在寒冬中温暖于他，但依然倔强的守护着他，于他心中埋下向善的种子，微弱的光滋润着它缓慢生长，即使在日后最黑暗的年月里，依然供他取暖，给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