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君：费利佩在亨利七世的“软禁”下，签订了一项对荷兰非常不利的合约（史称Intercursus Malus），又答应了亨利七世迎娶费利佩姐姐、萨伏依公爵遗孀玛格丽特的要求，于1506年4月23日，才准许他们离开英格兰前往西班牙……
白色的伦敦塔在马车后，渐行渐远。远处的桥上，横七竖八地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房子下，有船只仍在河面航行。
“听说，你那美男子费利佩，这次还答应了国王亨利七世，要把费利佩的姐姐玛格丽特娶过来？”凯瑟琳从马车的窗边，收回目光后，转过头来问胡安娜。
胡安娜冷冷地笑了一声，她也在看着窗外，却没有把头扭进来，“他想得美，玛格丽特才不会再嫁了呢？”
“那个萨伏依公爵，也死了快两年了吧，为什么不愿意再嫁？”凯瑟琳推了推胡安娜的胳膊问道。
“玛格丽特嫁给胡安后，你应该和她一起生活过几年吧？”风从胡安娜的脸上带进来了几丝鬓发和她微弱的声音。
凯瑟琳记得儿时在埃纳雷斯堡的所有快乐时光，“记得，我当然记得了。那时候你嫁到了布鲁塞尔，她也到嫁给了哥哥，我就把她当做了你，就天天缠着她和我一起玩。”
回想起那时候，凯瑟琳觉得自己虽然幼稚但对所有事情都特别感兴趣。她脑海里还有十年前姐姐出嫁前的模样，青春而美丽、成熟又端庄。而只有十一岁的她，还没有来月事。所以凯瑟琳总是喜欢模仿胡安娜，模仿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还有她的穿着打扮。
当胡安娜出嫁之后，这个模仿的对象就转移到了玛格丽特身上，她更为端庄、有教养，举止更加有勃艮第人的富贵气息，这些都让凯瑟琳着迷。
但想到随后的事情，凯瑟琳的情绪由快乐转变为了伤感，“但是，哥哥死后，她就常常一个人呆在房间，怎么叫也不出来了。再后来，我就出嫁到了这里，再也没有见过她。”凯瑟琳说出来后就更加伤感，为玛格丽特，也为姐姐，还有自己。逝去不返的童年和逐渐老去的年华，让一个个人都变得陌生。
“那你也应该了解玛格丽特，这次她一定不会再嫁了。”胡安娜回答地很冷，像是泰晤士河上吹进马车厢里的冷风。
凯瑟琳不由地拉起了衣服，遮挡住了肩膀。而身旁的胡安娜说完后又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
凯瑟琳给胡安娜也盖上了一件衣服，胡安娜并没有收回她的凝思。
凯瑟琳想不到，十年后再见到胡安娜的时候，费利佩竟然将姐姐折磨成了这个样子。有时候不免为胡安娜心疼，为费利佩生了五个子女，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姐姐都变得日渐苍老。
“姐姐……”凯瑟琳抓住了胡安娜的手，握在了手心。
胡安娜“嗯”了一声，并没有扭过头来。依然双目无光地凝视着窗外，不知是在看河上来往的船只，还是河对岸草地上的牛羊。
凯瑟琳又想起了自己，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庆幸与快乐可言呢？十六岁嫁给亚瑟的时候，两人情投意合，但上帝让他们的新婚在疾病中度过，那场病也让凯瑟琳性情大变，变得郁郁寡欢。
凯瑟琳握紧了胡安娜的手，“姐姐，我好希望能和你一块回去。”
话未说完，眼眶却一热，情不自禁地哭出泪来。
听到了凯瑟琳的啜泣，胡安娜才转回了身，为凯瑟琳擦了擦眼泪，“凯特[1]，要不……要不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好了。”
凯瑟琳哭得更为伤心，她搂住了胡安娜，在她肩膀上大声哭了起来，“姐姐，你也看到了，我在英格兰，现在什么都不是！母亲死了，亨利七世就对我失去了兴趣，连那个小亨利对我也爱理不理的。”
胡安娜拍着她的后背，在耳边说，“小凯特，我也不比你好到那里去。费利佩经常把我关起来，一个月都见不上一次。我真想把母亲的王冠送给你，这样费利佩就不用痴迷着它，而能对我痴迷了。”
凯瑟琳不想让胡安娜就这样，在不停的期盼和对方不停的背叛中老去。她从胡安娜怀里挣脱出来，擦干擦眼泪说，“姐姐，我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如果让我们卡斯蒂利亚的议会看到你不正常了，他们就会让费利佩代为摄政的，而他就更有理由把你关起来，你就永远得不到自由了！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凯瑟琳双手摇晃着胡安娜的胳膊，胡安娜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继续朝窗外看去。
马车拐过了河口，伦敦桥[2]已经看不见了踪影，而越来越浓的鱼腥臭味飘进了凯瑟琳的鼻子中，她下意识地用手绢捂住了口鼻。她也不再说话。
当亨利七世提议她再嫁给其次子亨利的时候，她没有摇头。虽然她宣布未圆房时说了谎，但她已经在祷告中祈求上帝的宽恕，也获得了罗马教宗的训令。现在，只是那个小亨利尚不懂事而已，他还是个未成熟的大男孩，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欢罢了。
正当凯瑟琳沉思的时候，马车已经停靠下来，侍从为她们准备好了马凳，女仆先下了车，将凯瑟琳和胡安娜扶了下来。
还未等凯瑟琳站稳，胡安娜已经从身后跑开，嘴里喊着“腓力！腓力！[3]”
凯瑟琳顺着她跑去的方向望去，费利佩在亨利七世的陪同下，已经登上了船，在甲板上，还有那趾高气昂的小亨利。
凯瑟琳整理了衣服，一步步朝向船甲板走去。
等她来到船上，胡安娜正紧紧抱着费利佩的胳膊并靠着他一动不动。费利佩的脸上虽有些无奈，但也不好当着英格兰国王和王储拒绝，他在和国王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气中多有怨气。
亨利七世则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又是拍着费利佩的肩膀，又是和胡安娜逗趣，小亨利在旁边也跟随着他父亲嬉笑。
凯瑟琳走上前去，还未等她行礼，小亨利就发问，“你怎么也来了？你要和你姐姐一起回你们老家去吗？”
凯瑟琳脸上勉强露着笑容，亨利七世则瞪了小亨利一眼，凯瑟琳向众人行完礼说，“威尔士亲王殿下，我是来为我姐姐送行，也想和勃艮第公爵嘱咐几句话。”
小亨利正要说什么，又被亨利七世瞪了一眼，亨利七世脸上堆满笑容，“好的，应该的。那我们先告辞了。祝你们好运！”他说完向费利佩和胡安娜辞行后，叫上小亨利一起走下了船。
凯瑟琳走上前来，对着费利佩和胡安娜行国王之礼，然后说，“参见女王陛下，您永远都是我们卡斯蒂利亚人的女王。”
费利佩被这话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好说什么，凯瑟琳继续说，“费利佩公爵，请您照顾好我们的女王陛下，让她健健康康的，您才能获得卡斯蒂利亚议会和人民的爱戴。”
凯瑟琳看着费利佩脸上奇怪的表情，微笑了一下，而胡安娜依旧无动于衷的抱着费利佩。费利佩向凯瑟琳道了一声告辞之后，就钻回了船舱。而胡安娜未说一句道别的话，就紧紧地跟着费利佩进去了。
凯瑟琳看着胡安娜的背影叹息了一声，默默地走下了船。
远处的亨利七世已经骑上了马，小亨利在准备上马前，朝凯瑟琳看了一眼。虽然看不清楚，但凯瑟琳仍然能感受他眼光中的一丝憎恨。
“或许他觉得是我害死了他的哥哥吧！”凯瑟琳心想，舒了一口气。
她可以等待，她有的是时间，她也值得花时间去等，等待亨利七世的态度缓和，也等待小亨利的长大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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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为凯瑟琳的昵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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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为伦敦桥，并非伦敦塔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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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利佩的昵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