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的温度



傍晚,雪粒还在簌簌地往下坠,都快盖住了我系在木槿树上的红色油纸花。我望着快黑下来的天,有点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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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的雪已经被清了一小片,堆到一起。我在两棵大杨树中间堆起了雪人,还是坐不住。

虽然没回头,也知道爸爸一定在门廊下抽着烟看我忙活。爸爸经常站在门廊下,抽着烟想事情,这是他的习惯。

我挑着洁白的雪往雪人身上堆,不时望向北边的公路。那条东西走向的公路是通往镇上的。

捡了两颗圆圆的石子,蹲在地上,给雪人的头上添眼睛。我凑得很近,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坏了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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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低头忙活,一时用了心,直到三爷爷家的大伯叫我,才抬起头来。

大伯从北边小卖部过来,看到他手里拿的快件,我知道终于等到了。

我等这封快递好久了,从期末考完试就一直期待着。

春节前给班级前十的学生寄“喜报”,这是一高的惯例。“喜报”上的内容无非是介绍清华和北大考上了几个,一本二本的升学率,其实不值得什么。但这对我来说,却是一份努力的证明,我已经追求了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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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入高中时,我很不适应,第一次月考年级排名与妹妹相差三百多名。晚自习的时候被叫到办公室,班主任提点了几句,也没说什么重话,我垂眼听着,没说话。

出了办公室,我没有直接进教室,走到走廊的成绩排名板前,文理九门课,我一科一科对比自己和妹妹的成绩。在那块成绩排名板前,我站了许久。

此后,每次月考我的成绩排名都在往前提,二零零九年最后一次月考,我和妹妹的年级排名相差不一百名名,班级排名从二十七一点点提到前十四。期末考完,更觉得状态不错,很有希望进入班级前十,所以我就一直期待着这封“喜报”。

“这是西村那个邮政上的托我给你的,好像是小木学校寄过来的。”大伯把快件递到爸爸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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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凑过去看,心里猛地一紧,“腾腾腾”地跳着。“奥,是给小瑾的,可能是寒假的奖状。”爸爸拆开快件,笑着说。

我压着呼吸,耳朵里全是“腾腾腾”的心跳声,爸爸和大伯还在闲聊,他每句话都能听得见,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最怕的就是现在,妹妹的荣誉寄到家里了,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尽管知道家人不会说什么,但我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没有妹妹优秀,更不允许自己令家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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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伯走了,爸爸把“喜报”递给我,让我拿到屋里。

我就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热流到处乱窜,正急不可耐地要从我的眼眶冲来。我调整着呼吸,竭力压着,在家人面前,尤其是在爸爸面前,我不愿意让它从眼眶里冲出来。因为我觉得那是自己脆弱的表现。

我大声地喊着,近乎发狂地,一声一声,喊着妹妹的名字,也喊出自己许久以来的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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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暗了下来,雪仍是一粒一粒地,簌簌往下坠,又急又密。

“喜报”被拿到屋里,我看着爷爷带着老花镜,仔细读完“喜报”

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笑着连说了两个“好”,鼓励了妹妹又安慰了我几句,就拿着“喜报”回房间了。我知道爷爷一定会把它收藏好,像收藏这些年自己和妹妹拿到的奖状一样。

晚饭还没好,爸爸和我们三个小孩儿在堂屋看电视。

我一直盯着电视,演的什么,却完全没看到眼底。余光里,我看到爸爸不时借着抽烟,看我一眼。就连平时一贯跳脱的弟弟也都老实地坐在沙发上,偷偷地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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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该是欢喜的事,现在却减淡了不少。我知道全家人都在照顾着我的情绪,妹妹更是不敢表现出多少开心,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我。

从进了院子,我就没开过口。我知道他们都在担心我。

我心里叹了口气,突然道:“爸,买春联的时候买点灯笼吧,挂树上。树枝都秃了,怪难看的。”

“好,明儿晴了就去赶集。”爸爸赶紧答应。

“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快饿死了。”说完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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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廊下,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长长地出了口气,白色的哈气像雾一般,渐渐消散。院子里到处盖了一层白雪,木槿树上的红色油纸花只露出星星点点的红。

雪下得慢了,雪花缓缓往下飘,轻轻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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