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上海下了一场暴雨之后,天就时而阴云密布,时而毒日当空。不管怎么样空气里都闷着一股热气,真是影响人的心情。
我和邹小姐躲在我们37平方的小房子里,我一本正经地说,邹小姐,我观老何这几日面相不佳,终日郁郁寡欢,我请示晚上陪老何吃烧烤喝喝酒,为他解解忧愁。
邹小姐看我正经的样子,斜着眼又笑着说,到底是你想吃烧烤,还是陪人家老何。
我立马丢掉正经样儿,握着她的胳膊,嘻皮笑脸地说,当然是陪老何,陪老何。
邹小姐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她扣下了我的车钥匙,但为我准备好了出门的鞋子。
这半年来我们几个朋友经常出去吃烧烤和夜宵,其实我并没有真正喜欢吃这些并不健康的东西。在我脑海中我常常想到青春,代表脑海中青春的画面是,我们这一群朋友围着塑料圆桌,喝着酒,撸着串,我们谈某些人,某些事,谈梦想与遗憾。
我想有人会说,小白,你也太俗了吧,这就是你认为的青春吗?我想说,我感觉它是,它就是,它是从我心里钻出来的,我要跟着它走。我必须在我这个年纪抓住它,抓住我想象的画面,
我和老何步行去了“798羊肉馆”,这里是我们的老地方,离我们住的小区步行约莫三十分钟。它为什么这么吸引我们,我觉得最主要是它店里的环境,光线幽暗,音箱里放的大都是关于梦想的歌,还有一张高高的长条桌子,大概有4米长吧。
其次是我和老何都喜欢这里的羊肉串和足以装下两瓶啤酒的玻璃杯。老板有点娘,也有点刻意地像和我们所有顾客很熟一样,喝酒谈天,但我觉得他的头脑很好,从这个店门不断进出的人头就知道。
我和老何是从小学到初中一起同学的好兄弟。老何成绩很优秀,极爱绘画,不了解他的人觉得他性格有些孤僻,其实他心里无比地暖。
我和老何相对着坐在那张长条桌子旁的高高的凳子上,我觉得我和老何的关系又靠近了很多,仿佛我们还是20岁左右的少年,我想这就是这个店里桌子和装修的效果吧。
我说,最近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老何眼睛移开他的手机屏幕,看着我对我说,不想干了,想辞职。
他看着我,眼神中透露出渴望我给他建议的目光。而我只是叹气后低头不看他,摆出难过的样子。其实我也根本不需要回答他,包括我一样,心中有一万个理由不想干了,但最终还是像往常一样七点起床,上班,依旧被各种事情烦扰着。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以前的一个朋友给我发一个幽默段子,是对成语“万死不辞”的新解释:每天被气死一万次,但仍然不辞职。这大概说得就是我吧,而我更能想得出我朋友她看到这则笑话急于发给我的因为恰当而欢笑的样子。
我歪着身子,拿起超大的玻璃杯,说,来吧,喝一杯吧。
老何提起酒杯,“碰”,我们都喝了满满的一大口。
老何,我说,你知道的,打去年开始我就告诉自己,年底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上海,我要去武汉,那里离邹小姐家里近,离我家也近,方便陪伴我们双方的父母,但现在我仍旧在这里。
每月发工资的时候就是我一个月心情的最低点,我又说必须得走,但当我去车间帮忙搬了一个星期的互感器,累的连走路都直不起腰的时候,却又担心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我也常想,我离开后要开一家书店,或者开一家杂货店,我觉得我是有能力做得到的,甚至连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想到了,我激动得恨不得明天就立马辞职,立马去开店,但是我先得等到某个月份,因为得先赚点钱来结婚,后来早过了那个月了,我依旧还在继续早起上班的模式。
妈的,我真讨厌我自己。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去找领导说我要辞职,领导是过来人,脑子里有一万篇心灵鸡汤,随便翻一篇对我讲,我觉得是啊,我需要锻炼,得吃得了苦,我们都是怕别人说自己是吃不了苦的人,好像不能吃现在的苦就会中了今后永不会成功的诅咒,我就转身回到座位上了。
梦想是什么东西,老何说。
我说,何东,你丫的有没有听我说话。其实那时我有点伤感有点迷糊。
你丫跟个怨妇一样,现在想辞职的人是我啊,梦想是什么东西?老何又说。
我不知道。我觉得老何没有好好听我说话,直接回了这一句。
后来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对于梦想达成了共识,我们两个重来没真正有过梦想,尽管他喜欢画画,想当个画家,我喜欢写文字,相当个作家,而这些仅仅是因为喜欢所产生的美好想象,它并没有产生很强大的力量使我们有“头悬梁,锥刺股”的恒心与毅力,除此之外我们又一无所有,我们不知道我们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成功人士,所以我们迷茫,平淡,我们一次次对生活和工作不满,所以我们又怪自己没本事。
我们走在思贤路的大桥上,桥顶的风吹得我们清醒极了,一辆黑色奥迪Q5小轿车从我们身边驶过,我们站住脚,看着它远去,那嗖的声音还回荡在我们的脑海里,老何说,什么时候也能开上这样一辆小轿车啊。
过了几天,老何跑来我公司说,我辞职了。
我说,牛逼,真羡慕。
他坦然一笑。
我说,老兄,哥们陪不了你,得攒钱付房子首付呢。
老何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白,我是有一个梦想的,这辈子,我绝对不能死在任何和心脏有关的病上。
请你吃饭去吧。
不吃了,得收拾东西,后天要离开上海了!
回家?
不,去草原。
照顾好自己,那天去送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