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之梦魇(上)

清晨的阳光从老式的泛着灰黄色尘土的格子窗上倾斜而下。打工了一年,省吃俭用攒下三万元交给了俺爸,明年再干一年,多挣点儿钱,也好娶个媳妇,也让俺爸俺妈的一个心病去了。我这样想着,心里美滋滋的。俺们农村人也就这点儿念想。娶妻生子,延续香火,照顾爸妈。

虽说现在社会年味越来越淡,但俺想那是你们这样想的,在俺们村就是那农村乡土浓浓的年味。我们那里喝了腊八粥以后,大伙儿就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钱挣不完的,但年一年只有一次,说啥也得回来。原本冷冷清清的村子也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回来时候都会放鞭炮以为庆贺,有的时候耳朵会被那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震的暂时失聪。但我们每一个人会在意这些,热情洋溢的笑容布满了我们的脸颊,大伙儿都高兴,这是亲人回来了啊!虽说我们村里有好几个姓,但大家早就认为我们是一家人了。每一个阶段的同龄人几乎都是从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起一块儿野了,真个是不分彼此,兄弟情结可丝毫不亚于刘关张三人啊!村里老老少少,上上下下三百来号人真可谓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今天是除夕,上午贴了春联,下午我们就要打扫卫生了,这在我们那儿是习俗,寓意着除旧迎新。爸爸拿着竹竿在缠蜘蛛网,我用洗衣机洗破旧的床单,乡下人挣点儿钱不容易,能省点就省点儿吧。一年没见父母了,他们头上的白头发似乎更多了,个子好像也缩了,看得我一阵心酸,我明年一定娶个媳妇,然后好好孝顺他们,我心里暗暗发誓。

“你们活儿轻不轻啊?干不动别硬干啊?阳子”爸问。

“不累,哈哈,爸,老板对我挺器重的,还说要给我加薪呢”我觉得自己的心流下来幸福的眼泪,在那个冷寂的大城市里,除了白眼,我哪里得到过温暖呢?

幸福而平静的氛围突然被打断了,有一股流体似乎直击中了我的心脏,我的脸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嘴里惨叫了一声“啊”。说时迟,那时快,爸用那竹竿朝我的肚子狠狠的打了一下。人说爱的力量是伟大的,以前我还不信那大地震中的那些伟大的母亲和老师的感人故事,这下我不信也得信,我爸又低又瘦,一百斤左右,却一下把我这180斤的大胖子用那根细细的竹竿给打飞了五米开外。

那力量是巨大的,后来医生诊断我腹腔右侧的肋骨断了三根儿,父亲给我打断的。不过那救了我的命,要是再晚一刻电流就会打在我的心脏上,我将会直接毙命。

我躺在床上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肯定我明年是娶不上媳妇了,不过我并不难过,毕竟还活着,这已经是万幸了。我是个汉子,给我做接骨手术,医生说不打麻药能行吗?我说能行。直娘贼,一针一千,我去你的吧。不过真他妈的疼,不过我不断的对自己说“我是汉子”,就这样硬生生得挺了过来,这个医院的护士小雨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不禁憨憨的笑了,这是属于我们男汉子特有的一种羞涩。

这么疼的手术,撕心裂肺,我都没哭。可后来我还是被一个故事给弄得是哭的稀里哗啦。

约莫我手术一个月后,病房里又来了一位病人。这垃圾医院是把各种各样的病人混在一起住的。他叫老罗,他的跟进医生就这样叫他,后来我也这样叫。他不爱说话,我也不是那种主动的人,场面一度尴尬,我们都睁着眼,房间却寂静无声。

老罗是地中海头型,这是说好听点,事实上就是中间秃顶,四周有几根头发仍在顽强坚守,皮肤黑黝黝的,国字脸,衣着很不整洁。

后来我才了解到老罗是个精神病患者,还有眼疾。他经常会嘀咕道“小四小四,是哥不好,哥对不起你”。有时候还会说,“阎王爷,你傻啊,小四,小四他没错啊,你让他回来啊,我跟你走啊”,说着说着,便会泪流满面,继而号啕大哭,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听到他叫喊,我总是觉得自己心里头酸酸的,想哭也不知道是为啥哭,最终也是哭不出来。

一个和煦的日子,阳光洒在老罗的脸上,他看起来还不错,心情似乎很平和,他说“阳子,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我努力的点了点头。

四十年前,我十岁,小四才六岁,我和小四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在一个黑煤窑认识的,没错,我们都是被人贩子拐卖到那儿的。我们每天给他挖煤,一人一天只能吃一个馊馒头,那应该是那帮恶狗在垃圾堆里捡的。就这样,那帮恶狗还不让我们吃饱,他们真是一群渣滓,混蛋。说到这里,老罗不禁咆哮起来,我们或许可以理解他所说的那种状况,但我们绝不会体会到老罗所感受到的那种万剑攒心的痛,有仇恨,无奈,内疚,都有吧。

我会意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擦干眼泪,甩下一管鼻涕,老罗继续讲述那段苦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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