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先生讲词汇(7)| 你见过这么奇怪的词组吗?

我所说的一切都可能是错的!
即使你赞同我的观点,你的生活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除非——你采取了相应的行动。


(这是书先生在的第128篇原创文章。本文约3150字,请花7分钟来阅读。)

引子

有一次,我和一位老师一家到双溪部落去散心。双溪部落是新加坡一个靠近海边的湿地公园,和马来西亚隔海相望。站在沿海而建的观光走廊上,一眼就能瞅见碧桂园在马来西亚的一个大型房产项目。

别被双溪部落这个名字给误导了。这里可没有什么部落。新加坡这个弹丸之地,哪里还能容下一个部落呢?实际上,双溪部落是马来语Sungei Buloh的音译,也可翻作“双溪布洛”。Sungai Buloh在马来语中是“竹子之河”(bamboo river)的意思。

虽然出门不远——在新加坡,只要不出国,都走不远——但还是长了不少见识,比如认识了滩涂上一跳一跳的蟾蜍鱼,见识了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海滩森林红树林。果然,多出去走走是可以涨知识的。

所以,这篇文章的主题不是双溪布洛,而是“在路上”、“涨知识”这两个关键词。咦,我为什么要把这个两个词用引号引起来呢?原来,说来也巧,在去双溪布洛的路上,车里的收音机刚好在放一档节目,这档节目的slogan很有意思,很应景——"On the go, in the know".

“奇怪”的词组

仔细研究研究,我们会发现,on the go和in the know是两个很“奇怪”的词组。为什么这么说呢?通常情况下,on the, in the后都应该是名词,但go和know都是动词。实际上,除了在这两个词组中,go和know没有名词的用法。

不得不说,这个电台节目选择slogan时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首先,这两个词组很特殊,容易让人记住;第二,on the go和in the know还很押韵,易于传播;第三,作为一款电台节目,on the go和in the know在意思上还特别贴切。在路上,涨知识,开车时听收音机不正是这么个场景吗?

下面我们来分别看一下这两个词组的意思和用法。

on the go的意思是“忙个不停,四处奔走,进行中的”。常见的用法有三种,我分别举例如下:

  1. be on the go
    I've been on the go recently.
    最近我忙得马不停蹄。
  1. 作后置定语修饰名词,表示“进行中的”,前面通常搭配动词have
    I normally have a building project on the go.
    我通常手上都有一个项目在进行中。
  1. 作句子状语,表示“在路上,在移动中”。这也是前面提到的收音机里的用法。
    Moreover, thanks to mobile devices, you can participate on the go.
    而且,有了移动设备,您可以随时随地参加学习。

in the know的意思就是“知情的;消息灵通的”。下面我把它最常用的三种使用场景分别举例如下:

  1. 作后置定语
    Everyone in the know seems to agree he's very powerful behind the scenes.
    所有知情者似乎都一致认为他在幕后权力很大。
  1. keep somebody in the know
    The best way to satisfy a client is to keep them in the know.
    取悦客户的最佳方式是让他们知道(进度)。
  1. be/get in the know
    She is a nosey Parker and is probably in the know.(搭配be in the know)
    她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说不定知道内情。

奇怪现象背后的语言学原理

显然,按照形式语言学的观点,go和know都是典型的动词。形式语言学对词性的划分是按照“分布规则”。比如一个单词如果经常出现在the之后,它就是名词。按照这个规则,go和know不太可能被定义为名词,因为正如前面所说,除了on the go和in the know,我们几乎不会看到go和know出现在the之后。

但是,这两个词组又是正确的。那是不是go和know也可以当名词用呢?也不是。你去查任何一本字典,都不会列出go和know的名词用法。用在the后面应该是名词,但是字典上又不把go和know当做名词,这不矛盾了吗?肿么回事儿呢?


书先生讲词汇(7)| 你见过这么奇怪的词组吗?_第1张图片

不着急。形式语言学不能解释的东西,认知语言学可以解释。认知语言学有一个分支叫“构式语法”(Construction Grammar)。按照Adele Goldberg的定义,构式就是从其组成成分的组合不能直接看出起意思的语言单位(这是我的简化版定义)。完整原版定义如下:

C is a CONSTRUCTION iff C is a form-meaning pair such that some aspect of F or some aspect of S is not strictly predicatable from C's component parts or from other previously established constructions. (Goldberg, 1995, p. 4)
注:iff意思是if and only if,F指form, S指semantic

也就是说构式本身是有意思的。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too ... to ...结构。这个结构的意思是“太……而不能”。然而,无论是too,还是to,都没有“而不能”的意思。“而不能”这个意思完全来自这个结构本身,而不是里面的任何一个词。这体现了认知语言学和形式语言学的最大区别之一:认知语言学认为语法本身是有意义的,并不仅仅是一套组合规则

构式语法一个重要的观点就是:构式的意思优先于其组成成分。换句话说,一个单词如果被放进某个构式,我们会优先按照构式的要求去理解它。即使它本身可能不具备这个功能,也会被强制赋予相应的意思。语言学术语叫coercion。

coercion n. 强制,强迫。
However, there is a case for a degree of coercion with some vaccinations.
不过,对某些疫苗采取一定程度的强制接种有其正当理由。
注: there is a case for something也是一个构式的实例,意思是something有点道理,有理由去做。学语言就是要多掌握这些构式

coercions,强迫,多么贴切的术语。go和know就是被强迫具备名词用法的。in the ...和on the ...都是构式,意思是“处于某种状态中”。不管后面加什么,我们优先认为是“处于某种状态”的意思,哪怕后面加的是一个典型的动词。

所以,当go放在了on the后面,我们就理解为“处于移动的状态”;当know放在in the的后面,我们就理解为“处于知道的状态”。在这里,构式“践踏”(override)词性。

有朋友可能会问了,那为什么不是in the go, on the know呢?问得很好,说明你已经在思考了。构式和词汇之间在语义上有互选关系。on是平面,移动要在一个平面上进行,所以是on the go。in是三维空间,包裹状态,“知情”意味着在这个空间内,所以是in the know。

我给大家举一个中文的构式例子,看一下coercion的威力。中文有一个构式是“一+工具+动词+结果”,比如“我一脚踢翻你”,“我一刀砍死他”。脚和刀是工具,踢和砍是动作,翻和死是结果。有意思的是,我们可以把任何词放在这工具和结果的位置,哪怕是一个我们完全不认识的词,大脑也会往这个方向理解。比如:

信不信,我 一磡雫 弄 滘 你。

如果我问你“磡雫”和“滘 ”是什么意思,虽然这三个字可能有两个你都不认识,但我猜多半你会认为前者是一种工具,后者是弄的结果。这就是构式的威力。

在电影《疯狂的石头》里,盗窃团伙的老大道哥在吓唬一只小狗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可就把你给微波了啊”。“把……给……了”是中文里一个很常见的构式,“了”前面应该是动词。但是,由于构式优先于词汇,所以无论我们放什么词在前面,都是优先理解为动词。“微波”是一个名词,但是在道哥的话中,词性屈从于构式,微波获得“用微波处理”的动词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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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具备一种专业知识后,你就获得了一个独特的看世界的角度。这时候,你会在身边发现很多和这个专业知识有关的现象。尤其是出门旅行时,我的一大乐趣就是观察标语。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澳门和香港,拍了很多有意思的标语,改天也给朋友们分享一下。看电影和美剧时,我也会特别注意里面的语言现象。这种注意力有落点的乐趣绝对是一种高级享受,你值得拥有。

不是某种词性的单词会被构式“胁迫”而具备某种词性。有意思的是,反过来,不是符合词性要求的词汇都可以用于某个构式,语义上的契合也必须考虑。一个有趣的例子就是,suggestion和advice是同义词,但是我们可以说make a suggestion,不能说make an advice。advice只能用在give这样的转移构式动词里。

很奇怪,是吧?为什么呢?make是创造,give是转移,这说明suggestion是可以临时创造的,而advice必须已经存在。这告诉我们,advice不是人人都可以给的,必须已经是某方面非常有经验的人才可以给,因为它不能临时创造。一句话,suggestion人人都可以做(make),advice要有资格的人才能给(give)。所以,这两个词其实不是同义词,只是中文翻译成了同义词。

这种细微差别其实已经沉淀在构式里面了,因为构式本身就是来自反复的使用。

结语

怎么样?今天是不是又收获满满啊?除了on the go, in the know,类似的构式推翻词性的词组还有by and large, at large, all of a sudden等,你还能想起其它的词组吗?欢迎在评论里面分享哦。

哦,顺便说一句,我设计的OP英语教程是目前唯一整合了构式语法的英语入门教程。想真正学好英语的人都会选择OP课程。

【作者简介】
书先生和路夫人,80后大学教师一对。
书先生语言老司机,玩转英语、德语、Python计算机编程;
路夫人旅游达人,足迹遍及欧洲、美洲、亚洲和大洋洲!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过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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