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15年,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便在网络上"病毒般蔓延" 了一回。作者余秀华进入公众视野。
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成为20世纪90年代以来唯一一个诗集超过10万册销量的现象级“网红女诗人”。
《月光落在左手上》销量突破10万册,成为20年来中国销量最大的诗集。
这位 "草根诗人"一跃成为了网络大众热议的焦点人物。
2017年5月份,参与央视《朗读者》节目
2017年6月份,余秀华带着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在上海国际电影节做亚洲首映,随着媒体的炒热,诗人余秀华和她的诗歌又再次走进公众视野,被灯光和掌声追逐。
2017年12月30日,《纽约时报》发布“2017强大的女性”榜单,向全世界读者介绍11位“强大的女性”,诗人余秀华是中国唯一入选者。这份榜单是对她生活态度的认可,同时也为广大女性树立了榜样。
而就在近日,诗人食指在某活动上质疑评论界为何捧红余秀华。由此引来人们纷纷关注。
食指说道:“一个诗人,对人类的命运、对祖国的未来考虑都不考虑;把农民生活的痛苦,以及对小康生活的向往,统统忘得一干二净,评论界把她捧红是什么意思?”
新旧文学的观念,在此激烈碰撞穿过。
诚然,食指先生的认知真的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诗人所处时代不同,再加上生活环境的差异,思想价值观不同,真的不需要去大肆批判什么。
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去如何理解文学的大与小、旧与新。
只是希望,新文学与旧文学都可以给彼此一点宽容。
今天的重点,是余秀华。
作为一个诗人,她先做到了表达自己的真实,接而表达了所处时代的真实写照。
时代需要什么?需要敢说真话的人吗?余秀华正是这样的。
“真”是她最直接的展现。
当初别人要求拍摄一部关于她生活的纪录片,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当一个人都不能坦荡地面对自己,那还有什么意义。有些人把自己看得很重要,深怕别人窥探自己的隐私,这是非常肤浅的生活状态。”
她说自己没什么好隐藏的,活得坦荡荡,更爱得坦荡荡。这是她为人天性的不羁。
面对真实的自己,更不惧向外界展示真实的自己。
她说她不用去扛,生活来什么,就受什么。
在一个矫揉造作的时代,真诚变成了一种稀缺资源。在这个意义上,余秀华的诗作无异于天籁之音。
——喻国明(学者)
余秀华坐拥自己的世界,与境遇无关,与身份无关,她就是这样纯粹的诗人。
——马灯(诗人)
《诗刊》编辑刘年评价余秀华的诗说:“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
真实,纯粹,天然。
初读她的诗,就是像一把掺杂着野草气味的有机泥土,扑哧一下撒到人面前。
这个在云里生活,泥里写诗的农妇通过诗展现着她的心声。
开头提到《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首诗,先不说这题目带有的恶俗和露骨,诗歌本身还是很值得品味的。
首先就是因为它的真!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在通常观念里,男人睡女人比较多,而女人只能被男人睡。
余秀华借诗想表达的,不是两具肉体存在的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
关键是两具肉体通过性去享受本该的生命之美。
她用 “睡”这个大胆直接的动词展现的是对人性的关怀。
对于诗,请你用心去感受它而不要费力去理解它。
有感觉就喜欢,没感觉也不必强求。
早在2105年,余秀华《诗刊》配发的自述《摇摇晃晃的人间》里就写道:
"于我而言,只有在写诗歌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静的,快乐的。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安静的人,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都落空,我会泼妇骂街,当然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我没有理由完全脱离它的劣根性。但是我根本不会想到诗歌会是一种武器,即使是,我也不会用,因为太爱,因为舍不得。即使我被这个社会污染的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回到诗歌,我又干净起来。诗歌一直在清洁我,悲悯我。
我从来不想诗歌应该写什么,怎么写。当我为个人的生活着急的时候,我不会关心国家,关心人类。当我某个时候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一定是它们触动了,温暖了我,或者让我真正伤心了,担心了。一个人生活得好,说明社会本身就是好的,反之亦然。作为我,一个残疾得很明显的人,社会对我的宽容度就反应了社会的健全度。所以我认为只要我认真地活着,我的诗歌就有认真出来的光泽。"
她写诗,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将民族,国家等内容纳入其中。现实是,她的前半生一直陷在封建落后的环境中,更别说她还身有残疾,但她仍旧坚持用一己之力抗争婚姻和家庭。当务之急,是摆脱束缚,先拥有完整的自己。像她自己说的,当一个人为生存、生活着急的时候,还会有精力去关心人类如何,国家如何吗?
个人不得志时就独善其身,得志时再考虑兼济天下,不应当是这个理吗?
诗歌助攻余秀华脱离原本的封建困境, 成名赚钱后,她选择挣脱囚牢潇洒地走出这段无爱的婚姻。离婚当晚,她母亲一直抹眼泪,痛批她心太硬。余秀华生气道;“我离婚又不是丢人的事,你至于吗?”
人物力量源于主动选择。
余秀华从自己获得的版税中挤出了十几万给前夫,终于为自己获得了离婚的权利。此外,她又用了几万块钱留给前夫装修房子用。她说自己对前夫并没有任何深仇仇恨,他也确实不是一个坏人,甚至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两人在婚姻不光有正常人和正常人之间的矛盾,还有正常人和残疾人之间的歧视。再加上精神层面的无法沟通,在她结婚后的第二年,她就有了离婚的想法。所以离婚对余秀华来说不需要什么勇气,而是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奈何以前无能力无优势,只得苦熬着婚姻过活。好在,诗歌成了她精神上的救赎,陪伴她走过二十余年,直到命运向他递来橄榄枝,将她拉出婚姻困境。
如果说早在婚姻之中她便做到了精神独立,那么在争取了经济独立后,这个女人,更确切的说,她是作为一个人开始了生活。
外界把她坚持和没有爱的婚姻决裂看成是女性独立精神、追求自由的体现。她却说自己从来没想过什么女性不女性。
“我就是不愿意被捆绑起来。名存实亡的捆绑是可怕的,是丑恶的!”
她不局限于"女人"这个身份,仅仅是从自我本位出发考虑婚姻中两人的关系。
落后的农村,向来封建家长制作风严重,父母们以家庭为本位。而余秀华则是明显倾向追求个人自由。两种不同思想的思想碰撞在所难免。比较幸运的是,父母与她还是很亲密的,对于她出名成功后的决定,最终选择了支持。
即使年过四十,她仍旧以十几岁时少女的心态去渴望爱情,更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去表达爱。至于得不得到,那是另一回事了。实际上生活中面对爱情时,她也有胆小、不自信的一面。因为自己的不好看,也因为从小残疾造成的自卑感......
她说假如爱情成真的话,会觉得不好。
“我会刻意保持距离,当你爱一个人,要保持精神上和肉体上距离。其实我害怕,不知道达成以后要怎么办。因为生活是漫长的,很多事都要对别人负责。我也很困惑。”
谁不是一边犹豫苦恼着一边在爱中摸索呢?爱是一生的课题,任谁无法逃避。
命运待她不公,但也赋予她通透的感知力。不惧残忍的安排,迎面而上,如西西弗斯般推动巨石。
她在诗歌里绽放自我,汲取生命活力。
因为有爱而写诗。
爱,不光造就她本身,爱更是她灵感的来源,是她诗歌的基底。
“姑奶奶就没打算按任何人要求来写诗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自由,所以一定要让诗歌自由。”
在摇摇晃晃的人间坚持本真的余秀华,她的率性而为,清醒独立,值得我们的推崇与赞扬。
最后,送上几句她的诗作为结束。
“在这无法成眠的夜晚
风在屋檐盘旋 而我落在这里
如一盏灯关闭的瞬间
我口齿不清地对窗外的田野说一句: 晚安。”
--《晚安,横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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