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姐婆,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专用名词。在挂掉了与风水师儿子的电话,我们三人和李经理都在客厅休息。
刘大军还沉浸在刚刚的画面中,无法自拔,他不时露出恶心的表情。
我想,我应该问一问关于“老虎姐婆”的事。“李经理,你可是惠同本地人?”
他点头说:“是的,我出生就生活在惠同。”
“那你可听过一个叫作‘老虎姐婆’的故事?”
“老虎姐婆…”李经理沉默许久之后忽然开口,“听过!这故事是个惠同人都知道!”
听他说明之后,老虎姐婆的故事大概是:
相传在惠同还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时,这里的人大多住在山上。因此,两座不同山的居民要互相探访,往往需要一日。为了方便,先民都会在山头唱山歌。
那歌声,要够高亢,够硬朗,这样隔山的人才听的明白。
但常有孩童串门,有两姐妹有日要下山,到另外一座山头去找外婆。但最后,只有姐姐活着。
姐姐说,她们在山下遇见奇怪的外婆。外婆走起路来,不像以前摇摇晃晃,反而是稳健。那外婆告诉她们,她就是她们的外婆。
姐姐不信,她说:“涯姐婆头毛灰白灰白!”
奇怪的外婆听了之后,让两姐妹转过身去,自己蹲在地上捡起石灰抹在头发,等到两姐妹转回身来,外婆说:“仪①看!现在就灰白灰白咯!”
两姐妹因为年纪小,相信了。
两姐妹跟着在山下遇见的外婆回到了家,这时天色已经暗了。外婆让两姐妹在家中过夜,明早再走。两姐妹睡在床榻上,因为一天的奔波,一下就入睡了。
姐姐半夜忽然醒来,她听见清脆的声响。
她问:“姐婆,是什么声音?”
姐婆回答:“无什么,是姐婆正在吃地豆②。”
后来,姐姐又听到了一声珑璁的声音。
姐姐又问:“姐婆,是什么东西掉了?”
姐婆笑了笑,“是姐婆的刀妈③掉了。”
姐姐这时发现,身旁的妹妹已经不见了。她知道妹妹一定被姐婆给吃了!
姐姐这时说:“姐婆,我想尿尿……”
姐婆轻声说:“去外面的墙角…”这时,又传来咔咔的声响。
姐姐很害怕,下了床。她隐约看见,姐婆在房间背着她蜷缩在一角,右手拿着大刀,左手正在拉扯妹妹的脚…姐姐一愤怒,悄悄走到姐婆身后。
“你食了我老妹!”姐姐一喊,扯下一把姐婆的头发,姐婆痛的唉唉叫,姐姐趁这时赶快逃跑。
“死小人,看我唔食了你!?”姐婆拿起刀追着姐姐。
姐姐一边跑着,一边大喊:“老虎姐婆食了我老妹!老虎姐婆食了我老妹!”
碰巧,有个耕田佬在农地里务农。耕田佬问:“发生了什么事?讲给我听听?”
“老虎姐婆食了我老妹……又追着我要食我!”
“你爬到树上,我来帮你。”
姐姐听了耕田佬的话,爬到了树上。耕田佬若无其事的继续务农,这时果然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耕田佬一看就看出,这个姐婆的跛脚是装的。
他假意问:“寻什么人啊?”
“我的妹孙,她跑出来玩,我担心她被老虎姐婆食了!”
耕田佬知道事情真相,他骗说:“那个小妹仔啊!她跌到井里去了咯!”
老虎姐婆听了之后,屁股摇摇晃晃的走到井边,她伸头往井里看了看,说:“哪里有小妹仔啊?”
“嘿嘿嘿!”耕田佬趁老虎姐婆还在看着井里头,在她不注意之时走到了她的身后。“那个小妹仔就是你啊!”
耕田佬一脚踢了老虎姐婆的屁股,老虎姐婆便失足掉进了井里。隔天,耕田佬不断往里头倒石子,老虎姐婆声声哀叫。耕田佬一直倒,直到老虎姐婆没有发出声音。
后来,姐姐带着耕田佬到老虎姐婆的家找妹妹,才发现老虎姐婆把妹妹吃的尸骨无存。
李经理在说完故事后,他告诉我:“这是我们这里的童话故事吧…都是拿来吓小孩的!我都是被这故事给吓大的!哈哈!”
刘大军一个冷颤,“你们这儿的童话故事,口味儿还挺重的。”
韶音这时发言,“风水师说了井有问题,《行山录》也提到了老虎姐婆和井,而故事中的井又是重点之一……”
我知道韶音想说什么,从踏入惠同一来,所有的事恐怕都与井有关。“酒店花园的那口井,问题很大……”
“姐婆是什么意思?”刘大军抓头。
我抢先李经理面前回答:“客家语,外婆的意思。”
看来,我的谜之客语能力又出现了。
等等…故事中的老虎姐婆懂得伪装成两姐妹的外表来拐骗她们。那么,在入住酒店那日,刘大军的来电…楼梯间的脚步声……我越想越后怕。
“令尊在虐狗案之前失踪过吗?”
“有,失踪了三天。”
李经理的管家这时匆匆走来,他与李经理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李经理听完管家的话后,脸色骤变。
“父亲还在后院吗?!”
管家回答说:“老先生还在后院,这才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我迫不及待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李经理,发生什么了?”
李经理打开微信,“管家告诉我,他给我发来了一个短视频。那是关于虐狗案的…”
我想想,“难道说,警方已经查到了你们家身上?”
“不是。”他摇头说:“又新增几起虐狗案了……”
我们一路疾走到李家后院,李经理更是第一时间走到小屋去检查。我们都看见了,李老先生确实还在小屋里头,没有离开。但是,这新增的几起虐狗案,又是怎么一会儿事?
这件案子,我们只弄清了…弄清了一个童话故事。
“我可能有必要近距离的接触你的父亲,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告诉李经理。
韶音拉住我的手,她说:“我觉得…有些危险。”
李经理也不鼓励我进到屋子接触李老先生,毕竟李老先生现在性情大变,行为诡谲,而且还存有杀生的念头。
“实在不行,家父这个样子,我放不下心。”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有些不礼貌,或许可以让医生来注射镇定剂?”
李经理也拒绝这个方案,“要是这样,家父的病情不就暴露公众了?”
地方豪族,还是在意别人的眼光,这我也能体谅。但我不是为医者,总不能自作主张自己注射吧?再者,我也不知道哪里能买来镇定剂。
“不用镇定剂!”刘大军一个响指,“一瓶烈酒即可!”
说到烈酒,李经理家中倒是不少。李经理不爱饮酒,但其家父可就是嗜酒如命。他给我们拿来了一瓶酒精浓度颇高的烈酒。
刘大军一接过手,说话都结巴了。“这…这酒…名贵啊!”
李经理摊开手笑说:“我不喝酒,这些放着就是浪费!家父这个样子,想必这些酒对他也是无用了!”
“果然,大户人家出手就是不一样。”
刘大军拿来一块带血的生牛排放在碗里。他一打来烈酒瓶盖,酒味马上蔓延四周。他可不心疼这酒,倒了满满一碗。
“这肉给他腌个几个小时,连肉带酒给老先生吃,我还不信他不醉!我光闻都觉得醉!”刘大军得意洋洋的说道。
韶音的眼神有一丝忧虑,“这吃了不会得酒精肝吧?”
几个小时之后,大军秘制牛排已经腌制成功。我捧着碗,来到了后院小屋。
我问:“他要只是醉的话,我也没办法近距离接触吧?”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韶音突然打开手机音乐盒。她说:“那就催眠他!”
李老先生吃了酒腌牛排之后,看似有些昏昏沉沉,最要命的是,他还喝了几口烈酒。韶音开启了儿歌模式,旋律悠扬的歌声环绕屋里,就连我也有点昏昏欲睡。
“睡了睡了…”刘大军小声说道。
李经理轻轻解开锁头,慢慢推开房门,以免发出声音。我踏入房间之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一时被呛的后脑勺倾斜。
为了不惊扰李老先生,我脱下了鞋子,打赤脚进入屋里。
这地板黏糊糊的,都快恶心死我了。
我看看脚板,紧皱眉头,心里想着:等会儿出去一定要洗脚!
李老先生正躺在地板上打呼噜,我悄悄绕到他身边观察他。
颈项,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身体的这个部分,或许是曾在颈部隐约看见什么。只是无奈,李老先生是侧躺着的,颈部又比较短,还被竖起的衣领给遮住了。
我被迫要蹲下身子掀开衣领,但这个风险也太大了。
“呼喝…”李老先生突然一个沉吟,着实把我给吓着了!
那是虎牙?
虎牙我也有,照镜子的时候,我见过自己的虎牙,但绝对没有这么长!所以,那真是名副其实的虎牙!
我伸出手指,悄悄掀开他的衣领。下一秒,验证了我不久前见到的东西。
一条长形如绳的东西在李老先生的颈项蠕动,犹如一条虫子。这吸引了我极大的注意力,甚至足以让我忽视周遭所发生的一切。
“周祺!你傻了吗!”韶音的一声大叫,让我回过神来。
正当我回过神来之时,我发觉我已经在屋外了,而门也被李经理重新锁上,我可以说忘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只看见刘大军在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
“怎么了?”我觉得眼前事物模糊,看似我的思绪还未回过来。
韶音红肿的眼眶告诉我,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哽咽说道:“李老先生…突然醒了!你却动也不动的蹲在一旁!是刘大军,是他冲进去扯着你的衣领,把你给拉出来的!你知道吗?李老先生刚刚就像恶虎一般!亮出两只獠牙对着你!”
我摸摸脖子,发现真的有一条肿痕。这时,我才听见门的撞击声。
李经理也喘了一口气,“你惊动了他。他现在就像是动物园里的老虎一样,尝试撞开栅栏一样的在撞门。”
原来,刚刚我差点便堕入虎口。我转头对着刘大军说:“谢谢你啊!”
他看着我,不断喘气,神情很是痛苦。“我估计这辈子没跑过像今天这么快!”
“那我还真是助你破解隐藏天赋了!”
他摇头,一声苦笑。
待大家的情绪都从刚刚的惊人一幕抽离之后,我谈起了在李老先生身上发现的东西。李经理在听的时候,表情很严肃。
但很快的,我们马上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住了。那便是今天又发现的几起虐狗案,只不过这一次的的程度,明显比李老先生干下的虐狗案更瘆人。
通过社交媒体,虐狗案传遍了惠同。这一次的虐狗案,不再出现狗的尸体,而是只剩下狗血。
原初,警方根本无法判断血迹的拥有者。但在经过法医检查,还有在凶手作案现场附近找到的内脏,才确定是狗的血迹。
“《惠同无骨案》……”韶音不经意中道出了本次事件的重点线索。
没错,《惠同无骨案》。
《惠同无骨案》当中,受害者是小孩。凶手在作案之后,只会留下血迹,而不会留下尸体或者是尸体碎片。然而,事隔多年,今天的受害者多是狗只。
难道…这是有人要仿效当年惨案,但无胆杀人,所以用狗来代替?
“李经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您好好照看令尊,我想…我们必须回到酒店,整理一下我们手头目前掌握的资料。”我起身,连茶都未喝。
李经理也没有客气的请我喝完茶,而是说:“哦…这样啊…我送你们。”
看来,应该是被今天的事给烦的忘了这些礼貌性的小细节。
在回到酒店房间之后,我找出了《惠同无骨案》及《行山录》。这两者看似毫无关联,但实则是环环相扣。在无骨案中的杀人特点中,有一环对上了《行山录》所记载的老虎姐婆中的情节。
那便是尸骨无存。
这么明显的接连点,不仅我发现了,韶音和刘大军也发现了。
“两者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联系……”韶音说。
刘大军更是颤着说:“我…我都不敢出外溜达了…”
在沉寂一段时间之后,韶音发话了。“既然两件事中已经有了一个连接点,那么是否还有其他的连接点?”
韶音此话没错,光知道这样一个连接点是没有用的。
刘大军这时拍拍脑门,起身拉开落地窗的布帘。他指着花园的方向说:“就是那口井啊!我们都被吓傻了,差点忘了那口井!”
刘大军竟然派上用场了!?
我说:“明天就把李经理叫来,我们要开井盖!”
昨夜我与李经理通了电话,一番解释和软磨硬泡,才说服他打开井盖。因此,我们便约在今早于花园碰面。
今天的太阳特别热,我们都热的一身汗了,可李经理还是迟迟未现身。
“什么鬼啊这是?昨晚不都约好了吗?”正当刘大军发牢骚的时候,柜台小姐匆匆跑来了。
她来到我们面前说:“公安在大厅等你们!”
我心一怔,不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来到了大厅,就如柜台小姐说的,果真有好几个公安在等着我们。其中一人下巴有胡渣,拿着笔记本向我们走来。
开口就问:“昨晚你们是否是伤者有过通话?”
伤者?
我如实告知:“没错。”
“是不是这个时间点?”他给我看过他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晚上十点三十分。
我打开手机检查通话记录,的确是这个时间。“没错,是这个时间点。”
他关上笔记本,“你们需要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笔录。因为伤者于昨夜在自家客厅中遭到袭击,伤势严重,目前还在就医。”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望,我看见韶音和刘大军变得铁青,想必我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做完笔录之后,我们赶到了惠同人民医院。公安看我们配合度挺高的,再加上除了管家说我们三人曾拜访李家之外,没有什么可疑的证据是对我们不利的。因此,公安也就放了我们。
然而,我第一时间还是想到要来医院见见李经理。我需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料到,我们遇上了管家。管家正失神地坐在手术室外头,看他的样子,他似乎知道发生什么事。
果然,管家一见我们,眼神就马上回避。刘大军身子骨大,我对他说:“军爷,你马上给他施加压力,务必于精神上给予碾压!”
“爷明白!”刘大军撸起袖子走到管家面前,一番威逼之下,管家才说出实情。
“在通电话的时候,我和少爷正在客厅讨论关于老先生的事宜。少爷让我这几日都不要靠近小屋,送饭之类的小事,让一些年轻的小伙子来做就好。我自然应允了,之后便上楼休息了,而少爷还在客厅看球赛。
我上楼之后,如往常一样梳洗,换上了睡衣就准备上床睡觉了。我的房间可以看见后院的小屋,在我拉上窗帘时,我听见小屋有躁动。
忽然间,好几个人冲到了小屋门前!用着斧头把门锁给砍坏了!老先生霎时间如猛虎出闸,冲了出来!我心想坏了,少爷还在客厅!我急匆匆跑下楼,听见少爷撕心裂肺的在喊!
我不见老先生跑去了哪儿,只看见少爷倒在血泊中。”
管家在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可见昨夜一事是如何吓人。
“方才公安做笔录,你告诉了公安关于老先生的事?”我问。
管家摇头,他说:“我只说了那几个把门砸坏的小伙子,没告诉公安关于老先生的事。”
别看管家年迈,脑子还是很清晰的。李老先生的事一传出,对李家可没有什么好处。但发了疯的李老先生,不也成了惠同人民安全的隐患?
这时,手术室的灯熄灭了,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他说:“已经过了危险期,现在会转到加护病房,哪位可以来办入院手续?”
“我吧…我是他们家的管家。”
管家随医生去办手续了,我们也离开了医院。但在回酒店之前,我决定先去一趟李家。
幸亏刘大军有溜达天赋,因为此天赋,他在认路的方面颇有建树。他记下了李家的地址,我们打车前去。
①仪(nyi)客语:你
②地豆,客语:花生
③刀妈,客语:菜刀